有口难言(2 / 2)
/br> 对上齐芙眼中的失望,文竹一瞬想哭,可脑中反复回响着黄海寿在司礼监的一番话,还是咬牙说了下去:“其实陛下心里,从前都是看重娘娘的。只要娘娘肯服软,从前那些苦事儿,便都不用受的。就如现在,娘娘不过是对陛下说话柔和一些,多去了天禄阁几回,陛下便不曾再有伤害娘娘之举了。若是、若是......” 后面的话,文竹实在说不下去了。她什么都见过,如今让她来劝娘娘顺意,如何能劝? 她曾见过陛下在娘娘身上施加了何等暴虐,也曾亲眼看见陛下是如何碾碎娘娘尊严。甚至于,当娘娘被折磨到满脸漠然了无生意时,她就在旁侍奉。 文竹曾以为,这便是娘娘的往后了。冷静,麻木,绝望,一眼就能看到生命尽头。 她虽心有不忍,却无法拯救。不但无法拯救,还要在娘娘痛苦绝望之时,奉命做陛下的眼睛耳朵,记下娘娘的言行,事无巨细报给陛下听。 文竹带着任务而来,如今却难以完成这任务。在真实的相处时日里,文竹的心越发纠结痛苦。她无法抗拒圣命,又愧对齐芙的温和相待。 可是后来,王之来了延庆宫,一切就都变了。自他来了延庆宫,文竹才又看见自家娘娘脸上透出欢喜悲忧来。 像重新活过来一般,会喜会怒会嗔,再不是以往那般平静和麻木。面对这样的娘娘,文竹本就动摇的心,渐渐在左右之间做出了抉择。 即便张怀恩明里暗里已经警告自己,直言陛下已察觉最近送回去的消息越来越少,可文竹再不忍心继续将这株鲜活的花折断。 终于,在那个雪夜里,只因至尊一怒,自己便残了一条腿。可齐芙是那样温柔地,真诚地关心自己的伤势,还传来白呈远替自己施针。像是自家姐妹一般关怀自己,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自那以后,文竹便决心关上自己的眼睛耳朵,只捡些不痛不痒的事儿去应付陛下。面对齐芙与王之的关系,文竹看在眼里,却也只作不知。 文竹本已这样决定了。 可是前几日在司礼监,在黄海寿一番质问威胁,又开始犹豫起来。 黄海寿所言,恰好拿捏了文竹心中的要害。她怕娘娘再受从前那样的苦,又怕娘娘知道自己曾经不忠后,对自己失望至极。 为难之中,文竹也有些惶然,竟开口劝着娘娘对陛下乖顺柔和些。可劝到一半,看着娘娘眼中失望更甚,却忽地清醒,止声不言。 花厅之中,降真香的气味满布。齐芙并不知文竹心里千思百想,只在听到她替魏杞泽说话的一瞬,先是震惊失望,继而又平静下来。 不能怪文竹。 自己如今是重生,眼前的文竹,还不是前世陪了自己五年的文竹。她未曾见过自己五年如一日的痛苦煎熬,才会如此劝自己对魏杞泽柔情缱绻,劝自己去试一试那中宫之位。 “说的简单,你以为那皇后的位置是好坐的?” 眼里的失望褪下去,齐芙笑着伸手从文竹手里拿过团扇,轻轻摇起来。未免文竹多想,还是噙着笑同她说话:“夏大人廷杖一事,文官震荡还未完全消失,后又是安平山之乱,方骞一族的惨状还震慑着前廷内廷。这样的时候,我若显露出对后位的野心,只怕要成为众人攻击的靶心了。” 此话不假。如今朝堂之中文官武将皆是惊悚,就连方骞空下的工部尚书之位,一直都还没有补位。 魏杞泽雷霆手段下,谁都不敢大喘气做事。可齐芙的情形是,前有父亲升任礼部左侍郎,后有兄长立军功封将,如今她若再有意夺取后位,前廷那些忍耐多时的大臣,只怕要统一战线攻击自己心思不纯了。 树大招风,尤其是眼看就要长成大树的时候。 齐芙不愿做那样的人,因此即便复仇,她也要将康王推在前面,让他去做那棵大树。 文竹听了齐芙所言,心里的愧疚更深,立马就要跪下去,“娘娘恕罪!是奴婢思虑不周!” 齐芙伸手拦住她,笑着让她站起来,“无妨,我知道你本意是为我好的。” 文竹低着头,一时不敢看她。 齐芙摇着团扇,又看向香几上的博山炉,心思一沉,幽幽道:“错金博山炉,百年古物,还是陛下所赐,贵重无比。可这样贵重的东西,你可知我为何不将它放进内殿,而是摆在花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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