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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苏耐着性子,恭恭敬敬地说: “请掌门赐教。”
莫问真人往茶壶里续上热水,在一片氤氲水汽中悠然开口: “花开花败,日升月落,天命难违,万事万物都有其注定的轨迹,岂是人力所能更改的世人皆贪求一个完满,奢望回到过去,踏上那条未选择的道路,殊不知,只有踩在脚底的路,才叫作真实。”
他语气不咸不淡,宛若茶前饭后随意的闲聊,凌怀苏半晌才堪堪消化了他的意思,心里是一腔无以复加的震撼。
凌怀苏强压住自己不稳的声线: “所以,您早就算到这一切了。”
摇光山的灾祸,局中人处心积虑的谋算,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以及千年后的破釜沉舟……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未卜先知,洞彻命数到这个地步,已是超凡入圣,按理说早该飞升成仙。
可为何,这样的人,最后悄无声息地圆寂在了山洞里
霎那间,凌怀苏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呼之欲出。
他本以为,摇光山的变故已经足够惨重。
可如果在原定的命数里,是远比如今残酷的万劫不复呢
倘若卜算一道,不仅需要预见未来,更重要的是畏天知命,放任自流,才算“得道成仙”呢
凌怀苏迟疑地开了口: “您是不是做了什么,才……”
话音戛然而止,凌怀苏顿了顿,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禁制封住了他的嘴。
莫问笑眯眯地冲他摆摆手,把回答挂在了眼角眉梢上—— “天机不可泄露”。
“这几日,灵江城内有个大户人家迎来一件喜事。”莫问真人拨了拨碎茶叶,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小望啊,下山看看去吧。”
***
灵江城坐落于摇光山脚下,青石板铺成了十里长街,灯火喧嚣。
凌怀苏下山时是个傍晚,城中炊烟袅袅,软红十丈的烟火气裹了他满头满脸。
不怎么费力地,他找到了师父口中的“大户人家”。
因为灵江城是他幼时的俗世家乡,那个“大户人家”就是凌府。
凌府门庭若市,无数亲朋好友,士绅名流踏破了门坎,道喜的声音翻过朱墙,一路传到了街巷。
凌怀苏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出去,看见了久违的凌府匾额,石狮,庭院……这些记忆中快要褪色的景物,在此时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他在大门前驻足良久,直到老仆唤了他一声,才怔然回神。
那老仆远远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望着府门发呆,见对方通身的气度,心里有点犯嘀咕,犹豫片刻上前道: “这位公子,看您在此伫立已久,可是寻人还是有其他事宜”
凌怀苏喉头阻梗,他记得这门仆姓周,小的时候,老周总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蜜饯塞给他。听说凌府被灭门时,他竭力堵在门口,是被捅进来的枪矛活活戳死的,以至于尸体都与门板紧紧串在了一起。
凌怀苏猛地掐住手指,将一声送到嗓子眼的“老周”逼了回去。
他心里如何天翻地覆,老周一概不知,恭谨又客气地说: “今日是我家小少爷的满月酒,若您是来参加宴席的,请容我为您引路。”
“……满月酒”
“是呀。”说到这个,老周面上喜色难掩,“上个月,我家老爷夫人喜得贵子,小少爷眉清目朗,特招人喜欢,就像公子您一样器宇不凡,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
“少爷”这个称呼,凌怀苏不记得多久没有听见过了。
他不知作何反应,便礼貌一笑: “恭喜。”
老周更热情了: “公子可要入府喝杯薄酒,沾沾喜气”
然而老周等了一会,没等到话音,那位公子却好像没听见似的,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远方,那眼神渺远而平和,又似乎带着几不可查的怅然。
“公子”老周试探性叫了一声。
凌怀苏回过神,微微垂下眼: “不了,我还有其他要务在身。”
他忽然就明白了师父口中的“天命”。
并非是指行至水穷,别无他法。
而是说,哪怕有千万条道路摆在你面前,无需任何指引,无论重来多少次,你也只会选择那一条。
这晚是个望夜,满月慢慢西沉至天边。
凌怀苏看着银盘渐亏又渐盈,变换更迭,终于在一个蛾眉月高悬的夜晚,叩响了凌府的大门。
这个时辰,凌府中人仍未歇息,因为体弱的小少爷哭闹不止。
焦头烂额的仆从们一抬头,见一人踏着月色而来,戴着半边面具,却难遮仙风道骨的出尘气度。
那人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从乳母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小少爷,奇迹般地,原本啼哭的婴孩立竿见影地安生了下来。
仆从们惊愕地面面相觑,却见那位仙君婉拒了凌母的挽留,从脖子上扯下一颗铃铛,道: “此物与小公子有缘,请他长大后,交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手上。此举关乎天命与苍生,马虎不得,还望务必照做。”
凌母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了铃铛: “不知仙君所说的‘很重要的人’是谁”
凌怀苏静默一瞬,眼前浮起一个颀长挺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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