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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把方才的话说一遍,一字一句地对我说你要与我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你说啊!”
明景宸睫毛颤若蝶翼,手掌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泥土草叶,良久他才抬眼直视着高炎定,抖着嘴唇一字一顿地道:“我与你今夜就在此割袍……”
“是谁与谁要割袍断义?”
“是……是我……明……”那个“明”字散在夜风里,轻不可闻。
高炎定冷笑道:“你看,当你看着我,连话都说不齐全了,你还说不是在撒谎?”
明景宸目光闪烁,“我没撒谎!”
“好!好!”高炎定见他仍在嘴硬,干脆将一物递到他眼前,“你既然说不出口那就做给我看,你就用这条马鞭或勒或打,弄死我。只要我死了,就没人阻止你离开,届时你要去帝京,去戎黎,去天涯海角,都不会有人以命相搏了。”
“来呀!还在犹豫什么!拿起鞭子!杀了我!来呀!”
明景宸见他铁了心不会放自己走,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你非要如此?”
高炎定坚定如铁,“非如此不可,除非我死。”
“好,”明景宸突然对他微微一笑,像朵开在峭壁的花,虽则美若天成,身后却是悬崖绝境,“高炎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何身份来历么?现在我就告诉你。”
“我不姓景,我姓明,日月明。”
高炎定一愣,吞口而出,“你是桓朝宗室!”
明景宸闭了眼复又睁开,自嘲一笑,“是,我是桓朝宗室,还不止于此。我曾被当今天子鸩杀过,我曾拥兵自重,游说各路藩王反抗帝京,我曾生于……广元八年!”
“广元八年……”高炎定难以置信地喃喃。
广元是先帝在位时的年号,广元八年距今已有七十多载。
高炎定嗤笑出声,“你又在撒谎!广元八年?你当我是瞎了么!你的形貌举止哪像一个快要八十岁的老头!你说你游说各路藩王造反,最后被鸩杀?多么可笑,你连谎话都不会编,莫非你还要说你就是五十年前引起‘六王之乱’的宸王么!”他哈哈大笑,可在明景宸凄怆的泪眼中又戛然而止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对,这一定是个玩笑……我是不会信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嘴上一遍遍地否定,可脑海里飞速掠过明景宸过往种种。
他对帝京和天授帝的好奇和热忱,他自称罪臣可一开始对天下局势知之甚少,他对祖父玄正先生格外推崇,他看到那些字画和那部杂史时的异样,他身上的鸩毒……
明景宸直视着他的目光,道:“当年我在镜庭湖兵败为你祖父所擒,进京献俘的途中,钦差奉帝命前来赐死我,我饮下鸩酒后毒发而亡,醒来时已身在谭家的马车上,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事虽玄异,却是千真万确,我若说谎,就教我口舌生疮,死后下拔舌地狱。”
明景宸的目光愈发悲切,“高炎定,我压根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与你绝非良配。”
“我不……”
“你看过石衡先生的书知道当年的真相,就应该想到我明景宸为了桓朝社稷什么都做得出,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为此牺牲。而你,坐拥北地的藩王,你的志向注定与我的所求背道而驰。终有一天,我会把利刃对准你,为了明氏江山像除掉当年的五王一样除掉你。”
“你我天生敌对,绝非良配。”
此时身后传来马蹄声,是邹大驱马来了。
明景宸甩脱高炎定的手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薄唇开合,留下最凉薄的言辞,“后会无期,高炎定。”
“驾——”他毅然策马狂奔,眼泪风干在暗夜的荒野中。
遥遥的,只听身后的风里送来一声又一声呼喊。
“景沉——明景宸——明景宸——”
这是高炎定第一次唤自己的真实名姓,将来兴许再不会听到。
就在这阵阵泣血的哀嚎中,明景宸一路向南,再不曾回头。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总算到这一步了 最后是小宸自己承认的~~~
第183章 开棺相见
三月末的帝京虽还未入夏,但在此时这个暮春时节,空气中已隐隐有了丝暑热。
明景宸甫一入城,只见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坊市街道自脚下铺陈开来,两边旗帜招摇,酒楼饭馆林立,沿着开阔平整的石板路骑马慢慢往前行进,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块儿,在如织的人流中飘散。
要不是此次南行途中一路的所见所闻太过残酷,明景宸都快被城内这幅充满烟火气的盛世太平假象给蒙蔽了。
邹大抬眼看了眼天色,道:“时候尚早,白天人多嘴杂,未免招摇暴露了咱们的行藏,先找个客栈歇脚,等入了夜再行动。”谁知说了半天也不见人应声,邹大转头去看,只见身后哪还有明景宸的影子,他顿时心头一凛,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急忙往来时路上寻去。
谁承想要找的人正牵马站在一棵凋谢了的杏花树下怔怔地瞧着一家糕饼铺出神。
邹大狐疑地朝那家铺面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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