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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强弩之末,和涣涣光凭四条腿想要回到安宛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伙人牙子来的刚刚好,自己便借他们的车队回到安宛再做打算罢。

因为骡车上都是妇孺,每天只有很少的水和干粮,导致她们压根没力气反抗逃跑。

人牙子便连绳子都省了,压根没把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孩子放在眼里。

因为人数众多,车队行进得很缓慢,原本半日的路程走到天黑都还没见到安宛城的影子。

看来今晚不得不跟着露宿野外了。

人牙子就地扎营,生了几堆篝火取暖,他们喝着烧酒,啃着肉干,说着荤话,与被困在骡车上只能靠半块馍馍充饥的妇孺一个天一个地。

到了夜晚温度骤降,虽已入春,但北地仍天寒地冻被冰雪覆盖。

那顶破篷子一点用都没有,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灌入衣缝儿里,冷得人直打颤。

明景宸如今也管不上男女大防了,和涣涣与其他妇孺挤做一团,互相挨着取暖。

夜越来越深,明景宸觉浅,好不容易在隆隆风声里睡着,就被数十声错落的马嘶惊醒了。

他一个激灵,撩开布帘子朝外偷看,只见一队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火把的光亮映在这群人的盔甲上,泛着比隆冬的月色还要森冷的光。

这些军士没打旗帜,不过能出现在安宛城郊外,显然是隶属高炎定的云州兵。

明景宸心下一喜,突然觉得高炎定这人总算靠谱了一回。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压根不能对那厮抱有什么期待,这伙兵卒根本不是出来找自己和涣涣下落的。

他骂的不无道理,因为高炎定此时正在那处纵火贼子的临时落脚点,和满地尸骸以及两只猞猁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自己要找的人已经神通广大地抵达了安宛城附近。

白日里凶神恶煞的人牙子,一个个变得比鹌鹑还要谨小慎微,匍匐在地上,任凭为首的武官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他们吆五喝六。

涣涣被吵醒,见婶婶趴在车帘边看热闹,便钻进他怀里,探出一颗小脑袋好奇地张望。

外头火把烧得很旺,亮堂堂的宛如白昼,涣涣一眼看清了骑在大马上、帽子顶缀着红缨的男人脸庞。

她轻轻“呀”了一声,明景宸低头问她:“怎么了?这人涣涣认识?”

她皱着小眉头想了会儿,重重地点了下头,软软地说:“是田伯伯。”

能让小郡主一眼认出来的,想来是经常出入王府的人,明景宸看他打扮,是个有些分量,品阶不算低的参将。

明景宸没有猜错,此人叫田梁河,原是高炎平的得力干将。高炎平死后,高炎定年节里会在王府中宴请将士武官,这人也在每年的受邀之列。

为了宽这帮惦念旧主的武将的心,高炎定总会在宴会上让绿蜡将侄女抱到主位上,代替她早逝的父亲接受下属的拜谒。

涣涣聪慧,记性极好,所以能认出田梁河来。

田梁河长着张圆脸,五官普通没什么记忆点,身材劲瘦,但嗓门很大,中气十足。

他道:“人贩子?南地来的?”

田梁河并不需要这伙人的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贩的货如何?”

为首的人牙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将士单手提溜起来,扔在骡车前。

人牙子战战兢兢地撩开车帘子将里头坐着的十来个妇孺驱赶下来。

这些人很多衣不蔽体,缩手缩脚地站成一排,在寒风中像十来棵摆动的蒿草。

明景宸发现,那位田参将的视线直接掠过了十岁往上的女子和男童,总在四五岁上下的女童身上游荡。

可惜那一辆车上大多是十多岁的女子和男孩,唯一的女童身上还有残疾,田参将大摇其头,直接命令道:“下一辆。”

人牙子只好又接连将三四辆车上的人赶下来,让田参将品鉴。

明景宸攥紧车框,之前他认定他们不是高炎定派来寻找自己和涣涣的,只因为这帮人的言行举止不紧不慢,姿态闲散,根本没有身负要务的紧迫感。

可现下他们又在搜找女童,究竟要干什么?

照这个发展,若等他们看到这辆车,认出了涣涣,又会如何?

明景宸赌不起,他直觉上认为这伙人目的不纯,如果涣涣落到他们手上,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的直觉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由不得人不信。

明景宸把涣涣的头发扒拉得更加狂野,还从车篷子上蹭了一手污垢抹在她脸上、手上。

他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憋笑道:“只要不说话,就是你的坏蛋叔叔也绝对认不出你来。”

涣涣头脸像个煤球一样黑不溜秋,只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以为这又是婶婶的新游戏,她便期待地望着外头的热闹,浑然不知害怕。

也许是上天保佑,田梁河在相看到第六辆车后,竟不再让明景宸所在的这一辆上的人下去。

他从前面那十来个人中挑了个四五岁大的女童,别的一句话未说,直接让属下扔了锭银子给人牙子。

那属下不顾孩子的哭喊直接粗鲁地将她抱上马背,挥鞭策马跟着大部队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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