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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提了一把铁锹出来,径直往村东头去了。
第十五章
坟包上不出意外杂草丛生,日晒雨淋,几乎快要塌平,如果不仔细找甚至已经看不出那一小片凸起了。
陶东岭把兜子和铁锹放到一边,脱下薄夹克外套扔到上面,开始动手薅坟包上的草。
惠香的坟是一处真正意义上的荒冢。
但陶东岭不难受,每次回来都是这样,他习惯了,他也没觉得心酸心疼,这么多年了,他所有情绪早已经被磨平,磨得一点起伏都不再有了。
杂草很快被拔光,陶东岭用铁锹把周围平地上的草也铲掉,然后往坟上培土。他很仔细,用铁锹把土块拍碎,不带一点土坷垃,一点一点把那个土包培得高一点,圆一点,结实一点。他做这些很熟练了,小时候甚至在惠香坟旁边给自己也堆了一个小土包,因为村里人告诉他说惠香以后就睡在这里了,他便想着他以后也要睡在他妈旁边。
坟又立起来了,陶东岭拄着铁锹抽着烟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拿过兜子到坟前那块石板前盘腿坐了下来。
惠香没有墓碑,坟前只有这一块还算平整的石板,那是当年八岁的陶东岭从河边找了背过来的,他把它铺在坟前,后来的每一年回来上坟,就把香烛供品都摆在这上头。
陶东岭把东西一样一样摆好,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低头点了根烟,然后将几刀黄纸抖散开,拿打火机点了火。
火苗扑跃着,直到快烧到手了才放下,他拨弄了几下,伸手把兜子里的纸钱和金银元宝一把一把撒上去。
“妈。”
他顿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我挺好的。你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我也……管不了了……”
他笑了一下,低头拍了拍落在裤子上的烟灰。
“你要是还活着,哪怕就咱娘俩相依为命,我也能守着你,看着你,也能知道你高不高兴,日子顺心不顺心……”
“可我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你一辈子没顺心过。”
“我长大得太晚了,妈。”
陶东岭咬紧了后槽牙,烟蒂在他齿间被捻了几下,他眯着眼睛,看着那个被新土覆盖的坟包。
“最近有点想你,虽然都快想不起来了,但是小时候吃你做的包子,那个味儿突然被我遇上了,很多事儿一下子又被勾起来,清晰得不得了……”
“所以我就想你了。”
“我过得挺好,没病没灾,钱也没少攒,啥都不缺……”
“我唯一这些年……就是缺个妈……”
“前几天,我在大街上听见有个小孩儿扯着嗓子喊妈,我忽然就想……我也想喊,我也想还能有那么个人……”
陶东岭轻轻笑了一下,烟飘到他眼睛里,刺得他眼有点红,他扭开了脸。
“……我想你了,但是你别想我,什么都别想。要有下辈子,你就奔着下辈子过好日子去,要是没有,那就拉倒,灰飞烟灭也挺好的……”
“别记挂我,我一个人什么都能管好,你在那头也顾好自己,咱娘俩儿没缘分,下辈子也别遇上了,你别再过那样的日子,也别生下我。”
陶东岭拿一根随手撅的小木棍儿拨弄着纸灰,抽完了几根烟,等余烬都灭透了,他起身细细地踩了踩,吹了蜡烛,将那些瓜果贡品留在原处,拿起外套和铁锹转身往岭下走去。
陶建朋已经得了信儿,特意从麻将馆赶回来了,正蹲在陶东岭的车旁边抽烟。
他已经老了,陶东岭远远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一瞬间有点陌生。
但转瞬,心里便涌起浓浓的憎恶。
“你一年到头回来这么一趟半趟,每回都给别人带东西,给自己老子反倒空着手?”陶建朋夹着烟站起来,满脸尖酸冷硬。
他是真老了,站到面对面,陶东岭才发觉那个当年能一脚把他踹出去三五米的男人,此刻比他矮了一头,已经半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满脸都是渍着油垢的皱纹。
他还能长出皱纹。
陶东岭想起惠香临死前那张枯槁的脸。
她连长皱纹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临死前,只有死死抓住却再也抓不住的难以割舍。
陶东岭定定地看着陶建朋,没说话。
陶建朋腰背已经驼了,但也许是他没有底气在陶东岭面前直起腰来,他甚至都做不到直视陶东岭的眼睛。
“你想要什么东西?”陶东岭问他。
“我他妈要什么都应该!你是老子尿出来的!你给老子多少都应该!”陶建朋忽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往旁边吐了口浓痰,大声喝道。
陶东岭看了那口浓痰一眼,眼角捎到了大门里头阴着脸的陶蔚他妈。
这两个人,在陶东岭眼里,与这口浓痰无异。
“我欠你的?”他问。
“你少他妈给我来这套!别忘了你对老子有赡养义务!废话少说,给我拿钱来!”
“我每月给你打八百,你有房子有地吃穿不愁,还不够花?”
“够个屁!我他妈是你老子,不是你随手打发的要饭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陶蔚那个赔钱货攒钱呢,你能供她上大学,你他妈没钱养你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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