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崩前十天4(1 / 2)
许柏龄走在去长秋宫的路上。她觉得自己双脚悬浮,如同一缕失去意识的幽魂。
袁策在一旁向她滔滔不绝介绍宫中情况:
“先帝殡天前,遗命自己弟弟信王辅政,整个禁卫军都交在裴敬言手上。陛下身体不好,即位以来,一直被自己亲叔叔压了一头,”袁策四顾无人,便凑近许柏龄,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朝会时,陛下刚说到削减禁卫军用度,当场便被信王否了。陛下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下了朝,我就见到太医院那几个老头子又急急忙忙提着箱子往陛下寝殿跑了。”
“裴敬言没有孩子,膝下只有一个阳安县主叶霜,还是个养女,先帝当年恐怕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他佐政的。结果,要是信王就想自己做皇帝,那也说不准啊!”
“你也知道最近京中流传那首歌谣吧?”袁策意味深长啧了啧嘴,“‘神蟒腾空变真龙’——信王紫袍上,不就是蟒吗!”
“好在陛下身边还有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是陛下一母同出的亲姐姐,先帝还在时,她就发了愿,将来不嫁人,只住在宫里吃斋念佛。她性子和顺,宫里上下人人都愿意去她那里当差。”
许柏龄点点头。她对宫人评价持中立态度,但既然能入袁策的眼,那这位长公主必然是个好人了。
“先帝当年最宠她,特别给了她封地和食邑,保她一生吃穿不愁。不过她在京中更好,这一年来,陛下和信王之间多少次针锋相对,都是长公主在中间斡旋。”
“日后,若是差你去长公主那里办事,那必然是你师兄我在宫中积德行善的福报;若是让你去信王那里,那就是对你的历练,你要放一万个小心。”
在许柏龄毫不留情的白眼里,袁策得出了结论:
“总而言之,宫里关系错综复杂,千万要站好队了。”
说到这里,袁策终于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许柏龄。
许柏龄心里一阵发毛:“师兄,你不说话的时候,其实长得还是不错的。”
“师弟,”袁策思考了一下,然后沉重地拍了拍许柏龄的肩膀,“你要相信,人都会主动喜欢一些美好的事物。”
“你想表达什么?”许柏龄扬起眉毛。她浆糊一般的脑子里,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是,她不会再被袁策的任何花言巧语迷惑了。
这半天的经历让许柏龄清晰认识到,师兄就是那种把人扔进棺材里后,能一边大声哭嚎一边用浑身力气敲钉子的人。
“我觉得吧,你顶着这张脸,在宫里混其实还是很有前途的,”袁策认真打量了一下许柏龄,然后热切地搓了搓手,“我们要师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要是未来在宫里富贵了,千万不要忘了我和师父。”
许柏龄觉得师兄看她的眼神就像瓜农欣赏田里最大的那个西瓜。她绝望地想到,她没有未来了。她的未来只剩下十天了。
此刻她终于顿悟。身处这样一个师门,也许自己才是那个不正常的人。
“好了,就是这里了。”袁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许柏龄顺着袁策指的方向看过去,金色的琉璃瓦晃得她眼角流泪。
许柏龄瞪大眼睛看长秋宫的画栋雕梁时,袁策就笑眯眯望着她。他把手背在后面,清清嗓子:“我第一次到长秋宫跟前时,也是你现在这个表情。”
“陛下只宣了你一个人,我就不进去了。”
袁策想了想,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陛下人其实很好的。他要是说什么不好,你顺着他说就是了。”
许柏龄痛心疾首:“他要是说我不好呢?”
“没事,”袁策立刻想到了解决方法,快乐地说,“他说你一句不好,师兄回头夸你一百句。”
许柏龄一步三晃地走上长秋宫前的石阶。她要赶紧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活路和遗书,她总要构思一个出来。
她现在已经成了贴身太监,必须跟裴周允同生共死。好在裴周允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既然如此,那她只要在这十天之内把那个下毒的人找出来,她就不用死了!届时她再用救驾的功劳去讨个出宫的恩旨,她不就能重获自由了吗!
许柏龄忽然乐观了。
裴周允不仅没有砍她,而且会因为天气冷让她站起来回话,还助力她实现太监梦,起码对自己还算友好。
可比用她名字抵债的师父师兄友好太多了。
想到这里,许柏龄的脚步轻快起来。
长秋宫中,炭火烧得通红。
许柏龄顺着长长的玉阶看过去,只见长秋宫的尽头高高放着一张金色的龙椅。椅子上垫着厚厚的白狐裘,两侧搁着两扇巨大的牡丹屏风,却不见人。
许柏龄跪在地上,高声道:“小人许柏龄,参见陛下!”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长秋宫里撞来撞去。许柏龄等了一会,长秋宫中静寂无声。她清了清嗓子,又叫了一遍:“小人许柏龄,参见陛下!”
还是没有人。不光是没见到裴周允,偌大的长秋宫,连个太监和宫女都没有。
除了她。许柏龄心下戚戚然,她现在就是长秋宫中的太监。
她要习惯,要从容,要微笑面对危险。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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