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3)
阿武建立功业,是在阿启登基的第三年。
那一年吴王刘濞造反,七国之乱爆发。
吴王刘濞是我们的叔父,我没有真正见过他的面,只记得很多年前,阿启杀死了他的儿子。他用棋盘一下一下的砸开了那位吴世子的头颅,鲜血绽开成凄艳的花。我这位这个怀揣着野心与丧子之痛的叔父在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选择了隐忍,而等到阿启继位之后,他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獠牙。
可我还是有些想不通。
吴王那时年纪已经很大了,既然多年前他可以忍,为什么现在不能再忍下去了?我的父亲的确是死了,可拱卫长安的北军雄师尚在。他哪来的胆子联合其余诸侯犯上作乱?
很快我知道原因了——
阿启重用了一个叫晁错的人。
这个人曾经是他的家令,后来被他提拔为了内史。不久前此人向阿启呈上了一份奏疏,名为:削藩策。
阿启采纳了他的谏言。
据说阿母听说了阿启的举措之后大为震惊,将他召至长乐宫中,叱问他缘何如此急躁糊涂。
长乐宫中的宦官将我母亲当时所说的话转述给了我,“太后质问陛下,说寻常人家尚讲究天伦孝道,陛下对同宗长辈毫不留情,来年祭拜先祖的时候,可有颜面去见高皇帝?”
“那陛下是如何回应的?”
那宦官叹了口气,答:“陛下当时一言不发。太后怫然大怒,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事实证明母亲的忧虑是有道理的,削藩令一出,诸侯国果然造反作乱。吴国起兵也就罢了,可参与其中的楚、赵、济南、淄川、胶西、胶东等国与阿启并无血海深仇,他们冒险作乱,无非是因为削藩之策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罢了。
然而究竟该不该削藩,我却是说不明白的。
在母亲与阿启的争执之中,我试图理清其中对错是非。奈何那时的我仍有许多东西看不分明,家国大义、天下格局、朝政要务、王国兴衰……这些是雾里的星子,既不会主动靠近我,我也似乎永远也无法接触。于是我只能保持缄默,继续观望一切。
叛乱爆发之际,阿启的反应极其迅速,以周亚夫为将,集结大军织成防线,抵抗七国联军。
周亚夫便是周勃的儿子,周胜之的弟弟。那时绛候已经作古多年,我们想起他时,记起的不再是他诛杀惠帝六子的凶狠,而是他早年随高皇帝征战四方的悍勇。周亚夫颇有其父当年之风姿,我父亲曾用他治军,他统御的细柳营军令严明,一时传为佳话。而父亲至死,都不忘了叮嘱阿启日后重用此人。
我与周亚夫关系不算太好。
自打阿启登基允我长留京城之后,我以长公主的身份结交了不少公卿大夫,那些人或是畏惧我,或是想要讨好我。唯独周亚夫,冷硬的像是石头,我每每看到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都能想起数年前昌平死时他的表现有多令人生厌。
我可以直白的承认,我不喜欢周亚夫,但阿启用他抵御七国联军,我竟感到稍稍安心。只盼着他面对乱军时,也是一样的冷硬,不要退缩半步。
作为一个全然不通行军之事的女人,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叛乱,我内心自是慌张的。那段时间夜里做梦,梦中都是叛军攻破长安,将阿启残忍杀死的景象。
陈午有时与我睡在一起,我夜半惊醒的时候他也会醒。他安慰我说:“至少你没有梦见你自己丢了命——长公主不妨宽心,男子为权力而兴起的厮杀,与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无关。纵然最坏的情况发生,那血也溅不到您的身上。”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我听后愈加恼怒,只恨不得将玉枕砸在他头上,“我与当今陛下,一荣俱荣。他若罹难,我岂能全身而退?你不知道……”
“不知什么?”
我本想将孝惠帝所生的诸王的命运道出,但终究还是忍住了。这是我刘姓的家事,与他陈午何干?因此我只扭过身去不再理会他。而陈午也再未追问什么,半梦半醒间我依稀感觉到他似乎轻轻拥住了我,片刻后又放开。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我在长安里人脉众多的好处也就在这时展露出来。只要不是太过机密的军情,都能被送到我的耳边。但坏处就是,我无时无刻不处在紧张之中——尤其是战争初期,局势并不算好。听说吴王已自封为东帝,还听说他与国力最强的楚,已组成联军浩浩荡荡向长安杀来。
后来,是阿武将他们挡在了梁国以南。
我禁不住长舒口气,心想阿武果然是有才干的人,能礼贤下士、可统御千军。
梁国位于长安之东,扼守交通要道,诸侯叛军若想攻入长安,必先攻克梁国。阿武一国之力,将作乱七国死死拖住,暂时保住了长安。
战事既凶且急,我与母亲无法去往前线,只能在宫闱之中为千里之外的亲人揪心。
不久之后,我们又听闻梁国战局告急,吴楚联军已攻破两国南边的屏障,挥师奔向了梁都睢阳。
我那时尚能勉强冷静下来,试着以我并不算多的才智去分析战场双方的利弊得失。母亲却是为此无心饮食,几乎病倒。
但据我所知,吴楚联军虽然来势凶猛,阿武却也并未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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