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心（2 / 2）

刚出了门，正面迎上小药童。

“主公命我告诉沈小郎君，从明天开始，沈小郎君不必再来，主公说，他收下的礼并非诚心，他的典籍只可亲传，从不外传，沈小郎君先考虑清楚……”

从不外传？……考虑清楚？……

莫非，他的意思是收她为徒？……

这些日子，她接触下来，发现自己在此天赋不错，悬壶济世救人，在她眼中，是极好的事。况且相比如今无所事做，学医也是个正经行当。

但这个老头，并不似她想像中的慈悲仁善，他医术无双，但贪财气急，好似沽名钓誉之辈……

但恰恰相反，正是这样的人，沈墨才感兴趣，愿意尝试一二。

因为至少他足够纯粹。

世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善人，也没有绝对的恶人。

善与恶，并非从表面上就可以看出来的，往往我们看见的，只是别人愿意让我们看见的。

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没有救济苍生的胸怀和志向，她自认只是个普通人，自私是常态，偶尔也心怀柔知……

“相逢即是缘分，麻烦转告下他，我答应了。”

沈墨说完，疾步离去。

□□院中，闲敲棋子落灯花，黑白棋子错落有致，静坐对弈的两位老者中，执黑棋者正是那个神医。

而执白棋者，人似其棋，仙风道骨，不染尘垢。

“许久不见李兄，棋艺竟又进一步了，老夫都想悔个几子……”执白棋的老者缓缓说道。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局势未定，且看来今……”说罢，李神医执棋之手也搁了起来，若有所思。

“日日垂钓，李兄既然已经等到有缘之人，何故愁眉不展……”

“缘分而已，缘深缘浅，尚未可知，老夫最喜爱的一味药材唤作卷柏，你可知为何……”

“为何？……老夫又不懂药，你若问卜卦之术，老夫倒是游刃有余……”

卷柏，又唤还魂草，长于旱野荒林，石缝夹生，只要有一丝水分，便能还生，用途广泛。

“因为老夫觉得，这味药材，是味好药……”李神医沉思道。

自从沈墨那日拿到秘方后，日日抓药，外敷内用，细致养着，两个多月过去，月娘身上的疤痕褪落，坏肉已除，皮肉新生，瞧着好了许多，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跟院里郁郁葱葱的花草相映成趣。

沈墨给了她一笔钱，让月娘去过自己的生活，但她却道自己哪里也不去，希望能跟着沈墨。

“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沈墨告诉月娘。

“天下之大，却没有奴家的容身之地……”月娘喃喃自语道……

沈墨一时无言……

“非也，从今日起，这个院子便是你的，这些花也是你的。”

“沈小郎君这是答应奴家了吗……”

月娘忐忑不安问道。

“我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你若愿意，互相结个伴也行。”

的确，沈墨自从来到这里，将尽三年，从迷茫到接受，一直是一个人。

“奴家如此有幸，才可遇见沈小郎君这般好的人……”月娘不禁热泪盈眶……

“莫要再自称奴家了，你如今是自由身……”沈墨笑了笑。

“奴……不不……我……不喜欢月娘这个名字，沈小郎君敏秀思捷，可否给我改个名字？……”

“……自然可以，……嗯……'春见'这个名字，如何？……”沈墨想了想，问道。

见春，见众生，见己。

在春天，相约崭新的一天，遇见新的自己。

“……春见？……极好…………”

春见笑了，发自肺腑，如春风拂面。

从此世间只有春见，再无月娘……

又一个艳阳天，沈墨再次敲响了扶风城东的府门。

府中空空荡荡，与以前门庭若市截然不同。

与上次更加不同的是，这次沈墨并非空手而来，而是专备了六礼。

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

照例是小药童给沈墨开的门，引着沈墨到了后面一方小院中。

从此院中，恰好能看见后山景色，院中布置亦是雅致非常。

正当沈墨打量这周边环境的时候，一道很是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里景致如何？……”

回头，沈墨才看见那个老神医从侧室帘出倾身而出，然后不紧不慢坐在院中椅子上，正对着沈墨。

“这里景致不错，山峦交错，翠壁叠嶂……”

“你知道山后面是什么吗？”老神医突然问道。

沈墨答道：“我没去过，自然不知道，但有些好奇……”

这个老神医摇了摇头，自顾自倒了杯茶，慢幽幽道：

“不足为奇，世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会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可等到了那边，却发现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原来的这边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