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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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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言九鼎的时代里,你是我一个人的西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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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榆树发新芽,万物皆可爱。

这时候距离高考只剩下八十多天了,我回到家偶尔听听歌,只是不写稿子了,在这之前我的一篇小说在杂志上发表了,我骑着自行车去邮局拿书样,里边夹着稿费。

邮局里的老太太都快认识我了,我一进去就笑吟吟地看着我。

“又来取信么?”老太太把信件递过来。

我朝她微微一笑。

“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写信喽!”老太太推了推眼睛,有些感慨。

我照常道了谢,拿了信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听见老太太的声音。

“姑娘。”

那老太太坐在柜台前,只能露出头来,头发花白,她笑,我站在门口看着,那场景好像一部老电影的开头。

“要常常写信呐。”老太太轻轻地说。

“嗳。”我看着她,有点感触,随即漾出一个微笑,转过身去的一刹那,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四五月份天开始热起来了,绿叶葱茏。我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旁晚偶尔从楼下传来一声自行车铃铛声,为平静的夜晚平添一抹声响。

余蔚有时候夹着几本书往我这里跑一跑,我们两个趴在桌子上对着几个数学题研究一番。奶奶搬到城里来了,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悄悄地进去往桌上放一盘切好的水果,看一眼,又悄悄地退出来。

忘了是谁说过那么一句,创造美好的是努力,失望和毅力。首先是痛,然后才是快乐。

十几岁的宁津,担着压力与寂寞,面对着痛苦,甚至逆来顺受,只希望明天能更好一些。

有时,我往楼上抱语文作业,从楼梯上经过时,依旧能够看到那个身影,还是那么痞气地笑着,看到那个笑,无端让人觉得他可以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当未知的明天来到你面前,你不怕么?

我当时很像很像站到他面前,这么问他。可惜我不能。

那晚晚饭后我陪余蔚去小卖部买铅笔,小魔女进去了,我在外面等。刚吃过晚饭,人走得差不多了,余蔚还没出来。

树影笼罩在昏黄的天色里,风吹在脸上,有点冷。我一转头,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风口处,噙着烟,橘色的火星随呼吸明明灭灭。身子半靠在墙角上。

我移开眼睛,转过身去。

风又刮了起来,叶子凌乱地打着卷儿。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骆清含着烟,语气含糊不清地开口:“买个火机去这么久?”

我背对着那道声音,几乎可以想象到骆清伸手接住抛过来的打火机的样子。

那一群男生说笑着从身后经过,我后退几步,站到台阶上。

一咋眼日子就跑到了六月,窗外的树舒展着枝丫,阳光在枝头闪烁,风一过就晃成一片绿影。耳边是声势浩大的蝉鸣。

我坐在窗前,眼睛都看呆了。我想,我的上个夏天,上上个夏天,以及生命中即将途径的所有夏天,都像眼前的这个这么盛大吗?

高考前的最后一课是语文课,魏玉像往常一样臂下夹着书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进教室。我停下笔抬眼看她,恍惚间看到了她第一次进入这个教室的影子。刹那之间,两年过去了,往事如同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同学们埋头看书,只有风扇在头顶不知疲倦地转。我看见同桌推了一下眼镜,又低下头去。

“同学们,青春就是十几年的汗水,十小时的结尾,高考不是唯一的一条路,但只有经历过高考这道门,你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更多条路。”

魏玉站在讲台上,目光如炬。教室里好静好静,每个人都停下笔,抬起头。

“这个世界盛大明亮,可是只有我们通过知识去触摸这个世界的痕迹,读书是我们看世界的路。”

我的心砰砰直跳,在那一刻,我能感受到一种空前的力量,那一刻,我们这个班级,是真正在一起的。

魏玉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眼眶有点红,目光好像透过我们看向很远的地方,慢慢开口:“我们在黑暗中掘地洞之时,一定要努力化眼泪为知识。”

我后背一僵,这句话,是哲学家阿兰·德波顿写下的。我悄悄地把这句话写在手边的笔记本上。

风一下子涌进窗来,书页上的字慢慢清晰起来。魏玉转过身,拿起粉笔,我看着看着,那身影慢慢和第一次见面时重合,那是她也是像这样,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

粉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完美地落入粉笔盒内。

魏玉闪开身子,我到黑板上她写下的一行粉笔字,笔走龙蛇,词倾河汉。

夕阳斜斜地扫在暗格上,窗前的绿叶密密匝匝地织着,浓烈得像是画板上调出的油墨。

我长久地看着,扬起嘴角,突然滚出热泪来。

宁山间碎骨,沉浮山河

不愿守棺而驻,灵魂碌碌。

阳光返照,黑板上的两行字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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