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3）

江寻小跑到王秀兰家时已经晚了，王秀兰顶着一头卷得要糊掉的头发，眼皮上耷拉着半截双眼皮贴和仿佛用炉灰画的烟熏妆，脸色有些不好地坐在镜子前。

“小江啊，奶奶觉得，这个妆好像不是很OK啊？”

江寻痛苦地闭上了眼。

多看一眼都是一种冒犯，既是对他的眼睛，也是对王秀兰。

“你到底在干什么呢？”江寻长叹一声。

“我这不是觉得奶奶既然想拍照，就别纠结什么遗照不遗照的，拍点时尚艺术照也可以嘛，我们昨天有商量过的。”叶默努努嘴说。

“你理解的艺术不会是后现代艺术吧？”

“可是那些大片模特，化的都是这种妆啊。”叶默努力试图找回一点面子，但被江寻的吼声无情打断。

“那能一样吗，你到底是不是搞时尚的，你们摄影师不需要考编制的？”

“好啦好啦！那现在怎么办，你改你改，我听你的！”叶默气急败坏地说。

“送我那儿去！！”

叶默这下十分要面子地给王秀兰戴上帽子墨镜，恨不得给她套上个头套，然后趁着门外没人，像护送人质一样地掩护着王秀兰离开。

江寻在后面紧紧抿着嘴，可是紧绷的腹肌压不住堵在胸腔内的笑意，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到了理发店，江寻立刻把王秀兰的头发洗直，把她脸上的妆全都卸了，又化了个淡妆，和叶默昨晚嫌弃的那个样子如出一撤。

叶默在一旁抱着手臂咬着大拇指观望着。

“我觉得这里可以亮一点。”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道。

叶默尴尬地消了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王秀兰在江寻的捯饬下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有什么好看的，她那富家千金风清冷厌世风重金属朋克风不比这好看多了？叶默暗暗地想。

“小江啊，你化的妆真是太漂亮了！”王秀兰眉开眼笑，赞许得声音都飘了，拿过叶默放在一旁的相机，“走走走，今天就你来给奶奶拍照。”

叶默瞬间瞪圆了眼睛。

“不了奶奶，化妆和拍照是两码事，我不擅长的。”

叶默绿着脸说：“奶奶，术业有专攻，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你要相信我的技术好不好啊！”

王秀兰狐疑地看着江寻，江寻则放心地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本来约好的拍照地点是山腰上一片风景很好的地方，但因为这个地方是叶默选的，王秀兰说什么都不肯去了。无奈，叶默只好依着王秀兰，将拍照地点选在了村里正中心的一棵大杨树下。

这是王秀兰的私心，这个地方是村里人来来回回的必经之地，人多。

阳光明媚，风吹得树叶哗哗响，时不时几片叶子离开枝头，飘落在人的肩上。

江寻似乎变成了叶默传话筒，叶默说的话王秀兰不一定会听，可是同样的话经由江寻的嘴里复述一遍就立刻变成了箴言。

叶默死鱼眼，举着相机蹲在地上，江寻负手立在她身后。

“来，奶奶，看镜头啊。”

“三、二、一。”

“咔嚓咔嚓咔嚓——”

三人在村中央声势浩大的拍摄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们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目光聚集在叶默的相机上。

王秀兰得到了极大满足，她微抬着下巴，左手挎着江寻右手挎着叶默，像明星出街一样挤出了人群，留下一群羡慕的目光。

“他们这辈子都没拍过什么照片的，所以看见你们在这边难免好奇。”王秀兰解释说。

叶默有些诧异，这已经不是摄像设备很不发达的年代了，监控已经遍布街道，单位都有刷脸门禁，为什么拍个艺术照还能引起如此轩然大波？

“他们有点儿钱全都寄给儿女们买房养孩子了，自己能有一口饭吃就行，灰头土脸了大半辈子，哪有钱和心情拍什么艺术照啊？况且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有好运气啊。王秀兰说到这里抑制不住地开心。

叶默忍俊不禁，可是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场矿难的场景，不禁又有些酸涩。

一天的拍摄成果可以说是非常好，晚上，叶默翻看着照片，王秀兰从最开始的拘谨，越到后来越为自然放松。

忽然，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发了芽。

翌日清晨。

江寻向来起得很早，水汽尚未消散，在寒冷的温度中凝成了雾，他手里把玩着钥匙，走到理发店拐角时突然朦朦胧胧地看见前方站了一个人。

叶默换了一件长大衣，墨色的头发散在背后，白净的素颜衬得嘴唇很红，她手里拿着一张纸，垂眸看着地，一下一下轻轻跺着脚。

江寻怔了一瞬，然后走上前去，叶默听到脚步声抬头，眼睛弯弯地笑道，“你终于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是给你这个。”叶默说着摊开了手里那张纸。

纸页已经在雾气里已经有些潮软，台头处工工整整地写着“合约书”三个大字，下面还有叶默的签字和画押。

江寻光是看见了这三个字就转身要走，叶默猛地上前一步拦住他的脚步：“我是诚心诚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