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1 / 3)
青城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908房,孟棋从混沌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就听到周围叽叽喳喳,睁眼后视野也不是一下子清晰,而是蒙上一层薄纱的朦胧。而在这朦胧中,他辨认出了坐在他床旁边的人的脸。
不是嘘寒问暖的母亲,而是那个昨晚被他骂不要多管闲事的人。他先是失落,后立刻被难为情淹没住。
他甚至等不及视野变清晰,就毫不犹豫地扭头到另一边。身体也跟着动了一下,牵扯到伤口,他扭曲着脸停下了动作,已经冲到嘴边的闷哼声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孟荞一边正和临床的两个大妈唠嗑,一边正歪着头费劲地剥柑橘。她一直都有分神留意床上的人,眼角捕捉到一晃和轻微的动静。
她不用看,就知道他醒了。床上的人闭着眼假装睡着,但浑身上下每根毛发都写着拒绝面对。
孟荞暗地里哧了一声,柑橘难剥就不剥了,于是头也不回地把柑橘丢到病床上,下一秒如愿获得对方来不及收回的哀嚎声。
“还装睡,醒了就帮我剥橘子!”她道。
孟棋痛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翻过身来又是牵拉伤口,好不容易绷住表情。他一把捡起柑橘就想丢回去,但一看到她的模样就立刻停住手里的动作。
这下子,橘子不敢丢不说,还乖乖地剥了起来。
整个过程孟荞都没有看孟棋,对他的反应似是胸有成竹。见到面前的大妈们不再唠嗑了,眼睛都去看孟棋,她赶紧拉回大妈视线,还顺便捋一遍情节:“别看他了,您刚才说到那个张老头偏心儿子,一直都是女儿来陪床,都已经大半年了,他的宝贝儿子都不来看他,后来呢?”
大妈们收回心疼的视线,刚要谴责她,原本还觉得她这样压榨病人不太对,但一看到她脖子带着颈托和打着石膏的右手,又没再说她了。
跟那个的少年比,好像她严重一点。帮忙剥一下柑橘,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有个烫着时髦小卷发的大妈接着下去说:“后来嘛,也就是前两天,他儿子终于来了,904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天天人来人往的,哎哟喂,那礼品真多啊,都快堆到外面走廊了。”
“那礼品都有什么啊?”孟荞好奇地问。
“我悄悄看了,都是大牌烟酒,可贵了。”卷发大妈凑近,伸出五个手指头,悄悄道:“你知道那酒要多少吗?要这个数。”
抱着保温杯的大妈问:“五百?”
孟棋把剥好的橘子递过来,孟荞抬了下石膏手,示意他掰成小瓣的。
卷发大妈瞥了一眼,抬高下巴摇头。
孟荞犹豫道:“五千?”
卷发大妈高深莫测地摇头。
保温杯大妈和一旁新凑近的披着彩色围巾的大妈瞠目结舌道:“不会是五万吧?”
孟荞接过两瓣橘子,正要放进嘴里,看到卷发大妈终于压低下巴,点了两下。
橘子也顾不得吃了,叹道:“这也太贵了吧。”
保温杯大妈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好酒,一瓶都可以顶我家妮子全部的医药费了。要是我有一瓶酒,就不用卖家里祖传的玉镯了。”
孟棋小声嘟囔道:“才五万,就算贵吗?”
孟荞耳朵灵,听到之后,回头瞪他,警告他不要再说话。
还好几个大妈还在互相哀叹人生坎坷,怨恨世道炎凉,没有听到他的嘟囔。
这个话题聊完,大妈们说到另一个老头喜欢上了照顾他的保姆,非要将自己的遗产赠送给保姆的话题。
孟荞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推波助澜”,又差使孟棋多剥了几个橘子给大妈们“下饭”,很快大妈们就当她是“医院情报局”新成员了。
病房里聊得火热,外面走过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妇女,卷发大妈看到之后,赶紧嘘声示意她们停下。
这时,大妈们连说八卦的劲头都没有了,等那个中年妇女走过去,她的忧愁传染到了大妈们的脸上。
孟荞看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走廊,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大妈们齐齐叹气:“她也是个苦命人,比那个偏心张老头的女儿还苦。”
“看不出来吧,她其实才三十出头。因为她的孩子一出生,她的苦就来了,孩子染上了绝症。”
“她老公一听说绝症,立马就离婚,孩子丢给她一个人。她舍不下孩子,一边靠着打工来支付昂贵的医药费,一边还要天天回医院照顾女儿。三十来岁的,硬生生熬成了四五十岁。唉……”
“听说,她孩子的生日都是在医院过的。这都是第六个年头了。”
“唉,不知道那个孩子能不能撑过这次生日。”
这个问题,没有人敢回答。大妈们唏嘘几声就散了,各自回去照顾亲人。
最爱讲话的卷发大妈没有走,她就住在这个病房里,是他们的邻床。
这间病床3个床位,两女一男,孟棋在中间。
孟荞的病床最里面,她绕过孟棋的病床,也回了自己的床位。她动作笨拙地上床,避开了手上的石膏却忘记了颈托,磕到头的时候嗷嗷叫了一声。
卷发大妈和孟棋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打算过来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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