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3）

纪月杉以为她是疑惑琼花谷的案卷为何会出现在曜云宗，主动解释道：“琼花谷早年间也出过飞升的先祖，这些年却逐渐没落了，便选择了依附曜云宗。”

当今世道动荡，一些式微或本就弱小的门派会和大宗门缔结盟约，借此来寻求庇护。

“我知道，”凤鸣岐将手中的卷宗递给纪月杉看，“这上面提到的秦长老，我认识。”

纪月杉眯着眼睛扫了一眼：“秦缇啊……似乎是生了心魔，前段日子杀了个凡人。琼花宗的门生青黄不接，据我所知，他们打算在终审的时候做些手脚硬保秦缇，毕竟是个临神境的长老。但秦缇似乎没同意他们的安排，直接逃去了魔域。怎么，是很相熟的人吗？”

“只见过几面，但她于我有恩。”凤鸣岐垂下眼睫，回忆着与秦缇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许多年的事了，彼时她尚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年少失恃，刚被接回曜云宗不久。深冬时节，冰寒彻骨，她意外从山坡边沿坠下，呼吸微弱地躺在谷底的雪堆之中，竭力挣动也无法起身。

恰好经过的秦缇急忙将她救起，并解下自己的外袍裹在遍体鳞伤的年幼凤鸣岐身上，背着她走过陡峭的山坡。

凤鸣岐从小惧生，但身前的脊背温暖而可靠，还带着浅淡好闻的草药香气，让她不知不觉地放下戒备，心生依赖。

漫天风雪之中，她将脸颊贴在秦缇后背衣物的布料上，紧紧拥着身旁这唯一的热源。

她心中做出决定，眼神认真地望向纪月杉：“我想去魔域一趟。”

“这……等等，你真的这么快就要去？”纪月杉有些紧张无措，险些被嗓子里的茶水呛到。

她尚且不知道凤鸣岐已经失去了部分记忆，见她态度坦然毫不避讳地提起魔域，不免有些讶异。

她甚至觉得凤鸣岐会顺道或者专程去看一眼柳失如今的处境。

凤鸣岐颔首应下：“对啊。”

这一态度远远出乎了纪月杉的意料。

纪月杉不由地怔怔地望着她，眼眶发酸：“师姐……”

她心头又是诧异又是酸涩，忍不住牵过住凤鸣岐的手掌握住：“师姐，我知道你是最心软不过的，但有些人生来冷心冷肺，他不一定领你的情。”

小白眼狼柳失，害得师姐闭关十年，如今还要师姐主动去见他。

“我与秦长老只见过数面，正因如此，我对她的了解是片面的。”凤鸣岐对纪月杉心中交织缠绕的诸般情绪一无所知，“人心总有偏颇，但我想知道她这般所作所为的原因。”

原本眼眶中半落不落的泪水一滞，纪月杉罕见地沉默了一瞬，然后磕磕绊绊地问：“师姐你你……你去魔域只是为了那个琼花谷的长老？”

“是。”凤鸣岐揉了揉她的掌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方才为何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

魔域，是夜。

一轮淡红的圆月悬于高天之上，微薄朦胧的光芒洒落，平白透出几分诡谲。

夜晚的魔域上空会凝聚数重血雾，因此形成了“夜见血月”的异景。

每逢月中，满月的光华穿过血雾落于人的皮肤上，会使人产生轻微的痛意。这段时间里，在夜间行走之人会通过遮布或施咒等方式消解这种负面影响。

柳啼鸦抬起右手，伸出门外，静静地感受着那细微的刺痛。

他十五岁时双目被魔气灼伤而盲，从此眼中所见成了一片虚无。

也正因并非先天失明，他对大部分的常见事物的模样都留有大致的印象。有一次，凤鸣岐因他偶然的一次询问，认真地对他解释起“雪青”这种颜色名称的由来。

她那时似乎有些高兴，语调柔缓，微微上扬的尾音彰显出她的兴致。

故而在某次听讲经堂的授课长老提到魔域“夜见血月”之后，他主动去问她，分明是同一轮月亮，从魔域望见的为何却是血红色的。

“师尊，你见过魔域的血月吗？”他轻拽凤鸣岐质地柔软的袖摆，嗓音低软。

他其实根本不好奇魔域的月亮长什么样，只是渴盼听见凤鸣岐那含着浅淡悦然的声音。

她平时性格内敛而少言，却是再温和不过的。当她专注描述着某件事物时，总是十分执着而认真，声音如昆山玉碎，浸入融融溪水。

——

“曾经秦缇素有仁善美名，但她如今已生心魔，师姐你务必警惕。”指尖淡银色传音花在夜色下流溢出碎星般的光芒。

“知道了，我会的。”凤鸣岐独自行于荒凉阡陌之上，右手轻拈着一朵瓣蕊纤薄剔透的传音花。

周围景物晦暗萧瑟，枝条上几片枯叶零落，夜枭的叫声尖利刺耳，唯不远处坐落着一处短驿。

“师姐啊，除了寻到秦缇，你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去做的事吗？”传音花再次响起，纪月杉的声音从中传出，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嗯？没有了啊。”

纪月杉在自己的床榻上滚了两圈，不信邪地再次发问：“真的吗？”

她之前在同凤鸣岐交谈时，一直对柳失避而不谈，是怕惹起凤鸣岐的思虑。但凤鸣岐如今这种平静得仿佛柳失其人根本没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