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3）（1 / 3）

“当——当——当——”

是午饭铃。

殷驰一把将手中的“东西”丢开，刺目的阳光被树叶划成碎碎几片，为眉侧的疤添了几分锐意。

他抬手去遮，忽而发现指尖沾了点血。

殷驰眉头微蹙，快走两步，走进食堂。

喧闹的食堂刹那间安静下来，全都屏息看着这位杀神。

分食的犯人刚苦着脸拉开讨好的笑，就见杀神三两步走近，随后走过取餐区，走到水池处。

随即伸出手，认认真真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开始……洗手。

他洗得很仔细。

睫毛垂下，一点光落在那骨节分明的手上，晕出如玉的光泽。

水带着微不可见的血丝，升起小漩涡，滚入下水道里。

等他终于洗完，走回取餐区，犯人堆起笑，“驰哥，两份，都打好了。”

殷驰点点头接过，忽地想起什么，金眸定住犯人，在他的两股战战中，略带几分迟疑，“……有窗帘和凳子吗？”

“两张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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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驰任劳任怨地把餐盘、板凳摆好，才臭着脸走向柜子，将小姑娘抱了出来。

刚想放下……放不下。

他皱眉看向怀里抓着自己衣领的小姑娘，没好气：“什么事？”

西西没说话，她将自己脑袋埋进爸爸怀里，蹭了蹭，又蹭了蹭。

殷驰不自在极了，他尽量掩饰住羞恼，“说话，不说话就下来！”

西西不肯下来，她听着爸爸强劲又急促的心跳声，声音糯糯：“爸爸、爸爸还在生气吗？”

此时此刻，殷驰哪还记得生气！

但输人不输阵，他耳尖连带着脖子根都红了，只知道嘴硬：“当然气！”

“笑得那么丑，”他努力证明着自己的气愤，“谁看着能不气？”

“我都要气炸了！”

西西急了，她从怀里仰起头，下意识想道歉，对上爸爸的眼睛，又想起什么，火速抬手紧紧捂住嘴巴。

腮帮子鼓鼓囊囊，一看就有很努力地在憋住。

殷驰心头剩下的那点点气，忽然一下就散了。

本来嘛，与其说他在气西西，不如说在气自己，气外面那些玩意儿。

于是气很快消了的殷驰腾出右手，一把捏住西西的脸。

小姑娘被迫变成了“嘟嘟唇”，懵懵地抬眼，灰蓝色的眸子透亮。

“这样不就挺好的，”殷驰看着滑稽的西西，眉眼舒展，“不想笑就别笑，想哭……就哭。”

“怪物就是这样的。”

他望向怀中的女孩，喉间冷哼，“谁不服让他找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究竟有多温柔，就连放狠话都像是在哄孩子。

可是西西知道。西西看到了。

她又将脑袋埋进了爸爸怀里，非常非常认真地承诺，“西西会记住爸爸的话，一百年也不会忘。”

包括爸爸的笑。

虽然嘴角没有扬起，但爸爸的眼睛笑了。

四舍五入，爸爸笑了！

两“父女”互相解开心结，彼此都很满意。

终于坐到两块木板搭就的桌子前，开始吃午饭。

今天中午的食谱是五花肉炖黄豆，搭配一道炒白菜。

油腻腻的五花肉搭在银色的餐盘里，看得人毫无食欲。

但西西吃得非常认真。

至于殷驰，他对于吃饭，向来是机械式地倒进嘴里完事。

于是他瞄眼小孩，端起餐盘，正打算熟练地风卷残云——

“爸爸，吃饭要细嚼慢咽，”西西抬手挡住，一本正经：“吃太快会肚肚疼的。”

殷驰已经懒得纠正她的称呼了，只是盯了西西足足半分钟。

奈何刚刚见识过他温柔的一面，小孩子的勇气气球总是膨胀得特别快——尤其在这种有理的情况下——西西毫不让步，只是用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爸爸。

半分钟后，殷驰败下阵来。

他老老实实地拿起筷子，西西马上拿起勺子，示范性地舀了一勺——有饭、有肉，还有一小片菜。

她将勺子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边嚼边期待地看向爸爸。

殷驰：“……”

他认命地照葫芦画瓢，模仿着小团子的模样，也往嘴里扒拉了口饭，硬生生抑制住直接往下吞的冲动，皱着眉烦躁地开始咀嚼。

西西满意了。

她监督起来可认真啦！

殷驰稍有想直接吞的举动，小姑娘就立刻示范性地加大咀嚼的幅度，示意正确的吃饭姿势。

殷驰僵硬地一口一口吃着，餐盘里的饭菜并没有像影视剧里那样，因为有人陪伴就变得好吃。

相反，因为放慢速度咀嚼，米饭的黏腻、五花肉的肥腻和炒白菜那种随意发挥的粗糙，都最大程度地在口腔内爆开。

平心而论，这是殷驰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那群犯人吐槽饭菜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但奇怪的是，看着面前认认真真吃饭的小团子，这顿味如嚼蜡的午餐，并不难捱。

他边被迫慢吞吞地咀嚼着，边注意着小团子渐渐鼓起来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