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翰墨书就清平问,素玉雕琢兰花簪(中)(1 / 3)
说实话,对于清晏五问,慕容熙是不担心的,但答得令各方皆心悦臣服,他也是费了一番心力。高台之上,慕容熙胸有成竹的挥毫泼墨,君子端方,从容不紊,一袭月白色长衫,世家公子的气度显露无疑。与慕容熙这个人一般,他的字也少见锋芒,却不缺风骨,慕容家左右逢源,是局势如此,却不是他们要作墙头草,某种程度上,慕容家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梁国叶家?叶家在待明主,慕容家也在待明主,与叶家不同,叶家还是属于梁国的叶家,而慕容家却是属于九州。初代元天子感念先祖执宰匡扶社稷有功,分封先祖于慕容之地,子孙遂以慕容为姓,而慕容家也从来不曾忘过匡扶九州、辅佐明主的志向,历代元氏方国,从不缺慕容家子弟为相。都说谢家是相国之家,慕容家又何尝不是如此,谢家先祖谢祈被誉为‘丞相之祖’,又有谁记得最早丞相一职是因着先祖执宰而设,丞相这个名字最初的由来是执宰辅佐元天子啊!不是慕容家愿意左右逢源,而是这天下尚未一统,慕容家还未等到他们的明主。
笔走龙蛇,文不加点,一盏茶的时间,寥寥千字,慕容熙交出了属于他的答卷,慕容家也无愧其名,他用他的才华昭示世人,慕容家不逊谢家,而他奉上的回答震撼九州,也令天下人不自觉的心悦诚服。
手里拿着递上来的传抄的慕容熙的文章,秦启尊神色复杂,继而无奈大笑出声,他说:“好,好,好,不愧是与谢家齐名的慕容家!”
与慕容熙的字迹不同,慕容熙所书内容却是锋芒外露。有关于秦王的提问,慕容熙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却正是秦启尊想知道的。
其文也只有开头算是在回答秦启尊的提问,开头点出文王幼子虽类己,年幼是其弱势,出身亦是弱势,更重要的是长子乃嫡出,名正言顺,年幼的爱子敌不过已长成的长子,文王以幼子之身登位,是祁王一手造就,而文王显然来不及了。而之后,大段的文章严格说与此问无关,却正是秦启尊最想知道的,真正引秦启尊唏嘘的也是这部分,这无疑是秦启尊的心病。慕容熙甚至大胆预测秦国未来局势,直指秦国目前的困局,他大胆的跳出立嫡立长立贤的固有藩篱,以秦启尊类比文王,委婉又直白的告诉了秦启尊,他与文王相似又不同,慕容熙犀利的点出,已如今的局势,除非贵妃有子,哪怕是养子,否则此局无解。都说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贵妃若有子,哪怕是养子,也是当之无愧的秦国继承人,假使他未来年寿不永,太后垂帘听政,秦国也可安然数十年。
曾经也有一人,也曾委婉暗示过他,却不如慕容熙的大胆。不过这倒不是谢瑜不如慕容熙,而是他们身份不同,谢瑜毕竟是他的臣子,他终究还是有所顾忌。真是大胆呢!虽说慕容熙说得也是事实,但这样直白的不加掩饰的说出来,也是因着秦国的未来与慕容熙无关。说实话,子嗣不成器,秦启尊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但是都被锦晴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血脉至亲,若贵妃有子,自然不成问题,问题是那个女人连锦国社稷都不在乎,他又怎么敢指望她对一个名义上的养子费心思?
想着贵妃这个女人,秦启尊也就顺着心意去了贵妃所在之处。
难得的,一向喜怒不浮于面的锦晴岚在生气,歪倒的桌椅,撕碎的信笺,这一地的狼藉,如她的内心一样不平静。
他怎么敢?连千赫怎么敢依旧如所有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和她通信叙旧?可笑,他以为她还是曾经那个容易被骗的傻姑娘吗?感情?对于纸面上的对往日的追慕怀念之语,晴岚一个字也不相信。早干什么去了?不说她嫁给秦启尊之前,就是她到秦国这些年来,这么多年不见思慕,直到如今她亲临商丘,倒是提起感情来了。他爱她?他们之间无爱,他给她的是欺骗,她对他也只剩愤恨。
很早之前,在晴岚还不曾放下的时候,她也曾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她爱的那个少年,那个为她嘘寒问暖的千双南,已经永远死在了她最美好的时候。对于年少时的心动,留给晴岚的只有满身伤痕,因为他,她失去了至亲,没有了家,最终也丧了国。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时至今日,留给晴岚的只有悔不当初——
在今日之前,晴岚以为时间已经足够将这段感情磨平,她已经能做到以平常心对待连千赫,可是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信笺,看到这熟悉的笔迹,她心中的怒火却是怎么也压不住。哪怕多年未见,连千赫依旧足够了解晴岚,区区数语,他依旧能轻易挑动晴岚的心神,哪怕这感情是生气,是愤恨,是后悔……
这是怎么了?于宫人的噤若寒蝉不同,面对这满地狼藉,秦启尊从容坐于上首,对着她直接问了出来:“爱妃,这是何故?”
晴岚一向自制,可这一刻,哪怕是面对秦启尊,她依然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恨,她咬牙切齿恨恨道:“白国连家——”她一向漂亮的面容此刻倒有几分狰狞,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她双手握拳,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对着秦启尊道:“大王,妾要白国亡!”既然白国存在,连千赫才有恃无恐,那么她就毁掉连家的依仗。
“不计任何代价?”
“不计任何代价!”
四目相对,晴岚眼中的执着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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