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美人妲己（2）（1 / 1）

帝辛轻轻抚上妲己的右侧面颊，他在照妖镜里看到一道伤，然而触手是吹弹可破的肌肤，一丝伤痕也无。许是他的动作宽慰了她，她终于转过身来，似是要躲进他怀里。帝辛斜倚在床上，一只手扣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她的脸颊移至颈项，最后停在肩上。她的肌肤像白玉，散落的黑发添了柔美，都是捧在手心上的。

妲己蹙着眉，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那天，帝辛在寿仙宫呆了许久，而妲己醒过来则是更久以后，当时已夜上星河。

侍女小禾给妲己倒了一杯水，脸上喜气洋洋，“大王才走不久，临走时还让我好好照看娘娘呢。”她将茶杯递给妲己，见妲己一脸茫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娘娘，大王还问我，您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这我可怎么知道呦。幸亏您从前和大王说，是三月的桃花枝刮了脸。您可得小心着，不然连带着侯爷，咱就都麻烦了。”说着，小禾还左右摇摆着盯着妲己的脸看了好几眼。

妲己神色犹疑，不解其意。等小禾出去，绲娟从房梁上下来，干脆地道，“他怀疑你了。”

严格来说，绲娟不是妖，而是鬼，一口怨气不化，吸日月精华，再肉生白骨，成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唯一的不足是，见不得日光。所以绲娟不是躲在深宫，就是藏于妓院，白天养神，晚上出来做些趣事。今晚她刚睁眼，就瞧见小禾在回纣王的问话。

帝辛是这么问的，“你是从小伺候你家小姐吗？”

小禾以为这是要夸她，回道，“是，奴婢伺候小姐十几年了，小姐是侯爷的掌上明珠。”

然后帝辛又问，“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就一脸傻相地“啊”了一声。

帝辛倒是善解人意般继续道，“她同孤说，是三月里赏桃花不慎刮伤。你可得照看好你家娘娘，有什么事马上来告诉孤。”

小禾以为这事儿平安过去了，连点头带保证，“大王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娘娘。”说着还喜滋滋地把帝辛送了出去。

妲己边整理她的头发，边抬头看着绲娟道，“可他知道我不是人。”

“他知道你不是人，却不知道苏妲己不是冀州侯的女儿。冀州在北，哪里来的三月桃花。”绲娟靠近妲己几步，与她并肩坐下。绲娟一身白衣，满眼风情，此时也觉得这事颇为麻烦。见妲己还在想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绲娟勾唇一笑，挑明道，“你别忘了，苏护的女儿身后，好歹还站着一路诸侯。”

数月前，鹿台一战何其惨烈，妲己败在姜子牙手下，有死无生。可帝辛为什么不马上宣布中宫已故。他不敢。冀州侯爱女，天下皆知。帝辛抢着要做人家的女婿，人家都不愿意，还闹出了两路诸侯伐冀州这样的事。如今西岐已乱，兵临朝歌，突然宣布苏妲己死了，他拿什么和冀州侯交代。苏护虽然不是兵强马壮的封臣，不过也没有哪个君王愿意在这个时候马上添一个敌人。那现在，要是妲己不是冀州侯的女儿，以后一切就难说了……

妲己似有所悟，对绲娟道，“那怎么办？”

绲娟侧头一想，眸中忽添神采，“要我说，不如杀了小禾，死无对证，一了百了。他还能去问冀州侯吗。”

妲己起身来到殿门前，“算了，纸里包不住火，迟早得捅出来。”她想起暮归山的夫妇，知道这件事的人那么多，还能一个个都杀了不成。

她抬眸，眼中是一轮圆月；华光满天，繁星点点，映着她的身影。

十一年前，冀州侯给了苏妲己一身红嫁衣。她穿着这身红嫁衣一路南下，途中，她小心翼翼挑开车帘，看见残阳下的朝歌城。她一双大眼睛绕着朝歌附看了一圈，最后回到自己这儿来，垂眸欣喜一笑。

她跟着费尤二人进了王宫，隔着帘子，她已经能看见他。他也起身，伸手要把帘子拨开。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帘子上，就来了黄滢萱。

“武成王之妹，黄滢萱进宫觐驾。”

就这么一句话，他的眼里就只剩下另一个女人了。

珠帘外，妲己和黄滢萱对视了一眼，她当时还不清楚面前这个端庄矜贵的女子意味着什么。可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敌意，也感觉到了对方的。

当天晚上，妲己脱了那身红衣裳，躺在床上看房间里的蜡烛。她努力让自己去注意宫殿内的陈设，这是个多华丽、多漂亮的地方，也许这样的华丽漂亮可以抹平她心里的不高兴。

但是绲娟来了，绲娟对她说，寿仙宫那二位正在如胶似漆，你再看看你。

那一刻，妲己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了，那是不甘，那是嫉妒。

当然，妲己在温怡殿看见绲娟时，心中十分不喜欢这个鬼魅。因为绲娟不仅举止轻浮，身上有不化的怨恨，还沾了不少人命。彼时，她自诩清清白白，想求一个正道，自然看不上这些动辄杀人寻乐的山郊野妖。

世上的妖有千千万，她曾以为，她会是不同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