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窍玲珑心（1 / 1）

亚相比干接到了李靖的信，信上说，他已到朝歌，请丞相到朝歌城外的万春亭一叙。

比干接了信，点上几个侍从便去了万春亭。比干策马而来，未到近前，只远远地便看见一男子一身戎装站在亭内。不是李靖又是何人。比干令侍从就在此处等着，自己则快马扬鞭直向万春亭。

待到亭前下马，比干招呼道，“李老弟，可盼坏我了。”

男子转身，颇有些淡然的意味，“丞相盼我做什么？”

“自然是除妖了。听闻老弟早年曾在度厄真人门下学得一身好武艺，如今正是除妖报国的好时机。想那妖孽妲己蛊惑大王、残害忠良、天怒人怨，此等妖孽，非枭首剥皮不足以平天下之愤。为我成汤天下的万世基业，还请将军想个除妖之法。”比干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令人听来不觉有老泪纵横、以死明志之感。

“丞相好狠心。”随着男子嘴边的冷笑慢慢扩大，他的面容也改变了，先是变成一个美丽女子，而后脸上的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变得面白如纸，长发似雪，身后还翘着九条狐狸尾巴。正是九尾狐妖苏妲己。

原来那封信是妲己让崇莹莹写给比干的。崇莹莹是前北伯侯崇侯虎的女儿，平日有不少接触朝中高官及其真迹的机会。看得多了，也就能模仿一二，经年累月，竟惟妙惟肖。

“你，你——”比干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退了两步，转身欲逃。

妲己瞬间挡在比干身前，眼中的鲜红淹没了瞳孔，“丞相想杀我，却不敢看我吗。”

比干没想到九尾狐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显露真身，怒道一声“妖孽”，便要喊人过来。可他喊了好几声也不见侍从应答，整个万春亭四周更是空无一人。比干心道中计，只得与妲己周旋。不过好在他有一颗不同于常人的七窍玲珑心，再加上妲己受伤、妖力衰弱，这才没有中狐妖魅术，只微微觉得心神不宁。

妲己见比干站定，也稍退了一步，敛了魅术道，“我既已为殷商王后，丞相这样针对我，莫不是想令大王难堪？王叔你说，若是我被人当成妖邪，大王的王位还能坐得稳吗？”她明明已经收敛妖术，可那声音里偏偏透出蛊惑之意，“不过也对，要是王叔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不会有我这等妖孽。难为王叔忍了这么多年。”

“一派胡言！”比干怒斥了妲己一句，脸上怒意横生，却不屑再与之辩驳。他是文丁之子、帝乙之弟，岂会与一妖孽论长道短。

妲己道了声“好”，脸上露出些不明所以的笑意，配上她当下纸一样的面色，令人不禁胆寒，“丞相果真有一颗忠君之心。”她又看向自己的尾巴，但见其中八条都昂扬着向上，剩下的那条却只有一半，如枯萎了一般垂在地上，真是好生可怜。她对比干道，“我们这些妖嘛，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修行了。至于殷商亡不亡，与我半分关系都没有。可是你瞧，我的尾巴断了，好疼啊。”最后，她向前一步凑到比干耳边，如有情意，“不如，把你的心挖给我，我恢复了修行，就再不去纠缠大王了。”说着，妲己又退回来，手中凭空多了一把匕首。她将匕首竖立在两人之间，递给比干。

她如这世上最纯真的女子，却说出了最恶毒的要求。

“荒谬！”比干一甩袍袖，转身便走，不欲再搭理妲己。比干只觉得怒不可遏，果然残忍无道所以为妖，也只有妖孽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来。

妲己哪容得他走，手上生出三寸长指甲，一把抓住比干的肩膀，“空有一颗忠君之心，为大王牺牲一点儿都不肯吗。”话音还未落，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颗七窍玲珑心。那一瞬间，她也有那么一丝丝的犹豫，不过终究，她是妖。

所谓七窍玲珑心，说得多好听，其实不过是一块肉。她有多少年不再茹毛饮血了，吃起来颇为恶心。妖为禽兽所化，可做禽兽的岁月，她早不记得了。千年修行，记着的不过是离得近的这几百年，而这几百年里，也没什么好记住的。

好在七窍玲珑心确有断尾重生之效。咽下最后一口血肉，她只觉妖力充盈，不仅重新生出半条尾巴，几个月以来的缠绵伤势也几乎痊愈。

此时，她看着自己那九条长尾巴，满意之余，擦去了嘴角的污迹。她恢复了人身，收了万春亭周围的禁制，她仍旧是那位美貌的娘娘。

妲己在不远处看到了比干的侍从，那些人却已经死了，面上黑气缠绕，心口处空无一物，全身无一滴血。妲己皱了皱眉，离去了。

比干被妖怪挖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歌城，一时间朝歌上下人心惶惶。帝辛命申公豹彻查此事并安抚民心。同时，大王、王后并满朝文武出席了比干的丧仪。

妲己在丧仪上好不自在，她既哭不出来，更不想去看比干蒙着白布的尸体。可灵柩旁的人们一个个面露悲戚不能自已，她又不能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当然，这事要是交给雉鸡精来办也许会好很多，毕竟她很乐意在吃了七窍玲珑心之后，再表演一出悲天悯人、感天动地。

忽然，妲己听见了琵琶声，乐声里还夹杂着绲娟传来的密语，“往国师怀里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