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篇尾章 隔世（2）（2 / 3）

是传说，他只是张良，她喜欢的张良。

她与他的心不隔着任何距离。

“如果停一停，会看到影影吗？”

毫不掩饰的悲郁敞露在他的眸子里，那是一种近乎极致的炫目，叶影仿佛一根根针刺过来，不敢看，不敢答。

一路无言，回到阿若家里天还是黑的。张良抱她到床上，叶影一扯他衣角，“张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我不敢开口让你等我。”

等待的滋味太过难受，她尝过，不愿他去尝。

张良眼中幽火明明灭灭，慢慢勾起，又慢慢覆去，胸中苦闷痛楚皆化作柔情的暖，夹带着无可比拟的怜惜抚上她的脸颊，“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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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若晓得他们急着出发，翌日一大早就起身烧了菜。两人听到动静也起了身，先去祭拜了趟胡夫人，又回来帮忙。张良帮着提水，叶影帮着砍柴。

临别前给他们装好干粮和水，目送他们策马远去，阿若再次把门锁上。

一个人的世界，未尝会难过。

这是叶影第一次看到终始山的样子，黑黝黝一片，枯槁败落，方圆十里没有生的气息，连停落在焦黑枝头的乌鸦都带着令人发恶的腐臭味道。

张良感喟道：“芳草落英争艳，有峰险峻，某日大火，萋萋不复生也。不知当时是怎样的大火才能烧成这样子？”

身侧半晌没声音，张良不由侧了侧身，观察起叶影的动静来。她神色不安，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影影！”

被他这么一喊，叶影回过神来，呆呆看了张良一会，腰后猝然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很奇怪的感觉，我觉得这个地方在等我。”叶影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蓦地，她的视线定格在对面高耸的山峰上。

“张良，那里——”她指了指，那里具体有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张良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往那座山峰而去，转过山坳，快步走向山坡，沿着山坡一路往上，山势越来越险。

他上回走过一遭，这一回也并不好走。烧黑的岩石与松土浑然一色，一不小心容易踩空滑下去，落到深不见底的山涧中去。

二人爬上去也费了些气力，叶影更是难受，只觉腰部火烧般的疼，初时还能忍，越往上走，疼痛愈是加剧。到了峰顶不过片刻，她就大汗淋漓，抓着张良袖子喘气。

“张良……”

张良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扯开她的腰带，抽出腰间的衣服，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道淡色的伤疤，是被链剑伤过的痕迹，再稍稍往后，是一个凤凰图样的墨绿刺青，一缕白光正从刺青处冒出。

他按住刺青，白光仿佛受到了感召，忽的跳上他的指尖，沿着他的指甲盖溜进袖口。

兵器相交的异响像烟火一样盛大，这股子异动是从他身体里传出来的。只见六块逆鳞碎片随着白光从他怀里飞出，在半空做了短暂的停留，逐渐与白光同化，无限扩展，笼罩了天与地。

所见之处一片白茫茫。

怀里的女子早就痛昏过去，张良抬起头来，一道紫色身影自刺眼的光中缓缓浮现，霎时柔和了身边的白芒。

“韩兄！”他喃喃自语，脚步不由自主向那人靠近。

伸出去的手五指都在颤抖着，生怕眼前是幻影，一碰即灭。

“子房长大了，长得更加英俊，更加讨女孩子喜欢了。”

那人的身形容貌一如往昔，就连那玩世不恭的微笑弧度都一模一样。张良眼窝里似乎装着炉火，无数话语要从炉火中崩裂出来，张了张嘴，“韩兄！”

原来，许许多多想要说的话，临到时，一句也说不出口。

想告诉他这些年来自己发生的事情，想告诉他这些年自己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探索他死亡的真相，看见他的那一刻，忽然间觉得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出现了。

韩非微微笑着，“我说过，我和子房还有再见之日。”

就因为这一句话，他一直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张良忽的一静，抬起的眸中有难以辨明的色彩，“韩兄也说过既定的命运，谁都无法更改。你说的既定的命运里有谁？我？你？还是影影？——良到底忘了什么？”

“这些子房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无论是谁，都逃脱不了天道，逃脱不了秩序。”

“良为何会忘记？”

“天道使然，秩序使然。”

紫色的身影依稀淡薄，仿佛要随风飘散一般。张良一惊，伸手一抓，空空如也，猛然提了声音，“韩兄要去哪？我们还会再见吗？”

淡成画中山水的的男人嘴边依然噙着笑意，“子房，你做得很好，你果然比我更适合到桑海读书。”

“我从不曾消失。”

“我的去向，终有人会替你找到答案。”

“她是被选中之人。”

光芒大炽，盛华过后，回归于寻常颜色。明净天空下，七块碎片以流星般的速度划过天际，“嘭”的一声，消弭殆尽。

他缓慢向前走去，树下伏着他心爱的女子，正如初见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