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手中簪(2 / 2)
便有了短暂的停顿,待看清其实是自己眼花回头的那个不是穆九重之后,便又开始了连篇的骂声。
老五涂大雷道:“四哥,人都走远了,你骂骂咧咧给谁看!刚刚你怎么不敢骂?”
赫连灿被涂大雷下了面子,当即面色难堪,抡起手边一对流星锤就要发难,却被老二邱致拦住:“大敌都到眼前了,你们怎么还有闲心胡闹。寨主,这眼下该怎么办?”邱致是这五人中性情最中正、谦和的一位,也素来最合邬落棠的脾性。余下排第一位的黄无有平素沉默寡言,除打架之外的事情,便是一百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脾性。老三范僧性子优柔随性,最无决断,故而此时也沉默不言。
邬落棠微蹙了下眉头,没吭声。
怎么办?这是个好问题!
这邬寨既然穆九重来得,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往后性命岂不要捏在他的一己好恶之上?今日他放他们性命,可来日保不齐就要像猫戏老鼠一般,百般折辱之后再捏死,倒不如一刀来个痛快。
可若是要将整个山寨移走却又不能,漫不说山上弟兄众多,别处再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加适合。单只说被人吓得挪窝这件事,纵然保住了性命,传扬出去,往后在江湖上也是没法混的。混江湖之人,面子大过性命。
邬落棠看着眼前这些人,心中很不落忍。这些人都是跟着邬寨许多年的,今日却要随着她朝不保夕。
其实关于穆九重的传闻她曾听过很多遍,只是一向不屑于那些传闻,总认为是夸大其词罢了。可今日一见,她便知道,那穆九重确然绝非良善之辈,恐怕比之传闻上更加凶恶百倍。
她想起今日所见他的形貌,高鼻深目,肩形阔大。从前她一向有些瞧不起北琰朝之人,觉得他们身形的高壮除了为他们平添一丝蠢气没有任何意义。直到今日见到穆九重。
穆九重的身形在北琰朝的男子中其实并不算最高壮的那一派。
常年的行军打仗让他的身躯线条紧绷而结实,衣袍之外看着似是寻常,但邬落棠于习武之人的身形太过熟悉,只打眼一瞧便知他躯体里隐藏着的彪悍力量。这还是头一次,她在一个人身上领略到了那种气势上的压迫感。
邬落棠从来不是个温吞的性子,不然也不能在这许多兄弟们的虎视眈眈下坐稳了邬寨寨主的位置,可是她今儿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让我再想想,你们出去吧。”
摆摆手散了兄弟们,邬落棠又一次陷入沉默中。
待到半个时辰之后,她突然一拍桌子,心中已然决定下来,与其让人拿捏着生死,不如自己去拿捏别人的生死。
想到这里,说干就干。
邬落棠换下自己那身霞胭脂红色的女子衣衫,从木箱里取出了压箱底数年的那套夜行衣,又取出了一个巴掌宽的长条木匣,里面有一套暗器还有一瓶奇毒,另有一些寻常江湖毒物的解药,可谓万事齐备。
她取出纸笔,留书一封给兄弟们。
“今夜子时备好酒肉,若我归便是大事已成,我们兄弟彻夜醉饮。若我不归,尔等便打包行李和资财各自逃散吧。”
邬落棠是在黄昏的时候悄悄离开的邬寨,这种关头她厌烦煽情,最怕兄弟们扯着她说什么“生死一起、有难同当”之类的屁话。
若这难左右避不过,那不如她一己受了,给别人赢得些生机。
穆九重的军营是驻扎在山外三十里平安城的郊区,他本人因为北琰朝皇族驾临平安城多半是要进城里去伴驾的,城里行宫的位置她熟,内部庭院也早被她摸透了,上一次绑公主回来,便是她和邱致、郁百川协同办的这事儿。
故而她径直绕过了军营,快马加鞭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平安城。
她在皇族下榻的行宫外守着,守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她看到行宫里四处是巡逻的兵士,她还看到云襄公主在护卫的保护下坐在长廊上看星星,长廊的壁灯摇晃着,照出她满脸的不豫之色,似是心绪不佳。
果然,所有的巡逻中心点都是皇族,白日里见到的穆九重那些得力护卫此时都四处分散开,没人跟在穆九重身边。
她看到穆九重从另一边不远处那间明亮的厅堂中走出,大概是陪皇族饮了些酒的缘故,行路有些微晃,想必是酒劲上头影响了他下盘的稳定。
他独自一人向行宫最偏僻角落的那处院子而去,高大的身形在夜色的遮掩中,少了些白日里见他时的那种凌厉和气势,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了点底。于是在这暗夜中,她悄无声息地潜行、尾随,将一个刺客该有的样子做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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