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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血成泉(二十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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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天干,久未有雨,临平县水道干涸,露出数里冻硬的河床。

离最近的石桥还有十里官道,眼看天色渐黑,孙大愈发不耐烦,索性命人将马车拐进枯涸的河道,径直穿了过去。

嗒嗒的马蹄声不停歇地踏过被霜雪摧折的草木,死寂的林子在窗外飞速掠过,渐渐添了人世的喧嚣。

前头的马越走越慢,而后缰绳一扯,它打了个响鼻,彻底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这宅院规模虽大,造得却并不精心,一瞧便知是往来奴仆受训暂留之地,连人牙行待客接物的门面都不曾设在此处。唯独正院有几间屋子侍弄的还算不错,应是孙大在此小憩的居所。

孙大肥硕的身躯刚挤下车,早早在门头等候的小倌随即殷切地躬身迎上,笑得眼尾都炸开了花,“老爷总算回来了!”

孙大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慢悠悠地往里走,问:“阿赤那小子又去哪儿了?”

小倌忙摇头道不知,走到门口还不忘给阿赤上几句眼药,“回老爷,几日都不曾见他了,那小子一贯爱偷奸耍滑,定是趁您这几日不在,又跑哪个勾栏喝花酒去了!”

见孙大脚步突地一停,许久没开口,小倌心下有些惶恐,忙接着道:“老爷可是要找他,我这就着人寻去?”

孙大手背一扬,制止了小倌喋喋不休的嘴,他紧紧盯着木门上那一圈若隐若现的金光,眼中浮起一丝喜气。

孙大三两句话遣退了下人,走到门前顿了顿,垂首仔细地整理了一番衣冠,这才轻轻地推门进去。

门内有一人背对而立,莲冠紫袍,苍苍须髯。只是隔了许多年,孙大还是看不分明紫袍道人的相貌,只觉一身的仙风道骨,令人望而生敬。

他满脸藏不住的笑意,上前几步纳头作揖,喜道:“见过仙人,仙人大驾光临寒舍,真令鄙人蓬荜生辉,我这就令他们设坛燃香,恭迎仙人!”

紫袍道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孙大肚子里没有几两墨水,乍富之后装模作样地置了书房,认了三五行字,每每见他都会讲出些不伦不类的词儿来。

他坐在八仙桌旁,揭开瓷盖瞥了一眼,壶里是新泡来的寸两寸金的好茶,比他从前喝的也差不了几分,可惜主家不讲究,一通沸水乱泡,平白破坏了茶的清味。

紫袍道人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若他如今尝凡茶不是一口香灰味儿,怎么也得让孙大重煮一壶来。

“设坛就不必了。”紫袍道人抚弄着长髯,仿佛慈眉善目的老神仙,可眼底的威压却险些压得孙大直不起身,“我让你做的事,进展如何了?”

孙大垂眉下首地觑了紫袍道人一眼,低声细气道:“这些年我费了不少功夫,那小子在临平县早已是人人可欺,只是......”

紫袍道人髭须下的薄唇溢出一丝冷笑,反问道:“他一个人也没有杀,是么?”

孙大心跳猛地一停,唯唯诺诺地解释道:“是,可我已经令人百般刁难欺凌他了,难得对他有几分好脸色的人也都被我远远逐了出去,连临平县的小儿都敢开口辱他。可他......多少有几分手段,能躲则躲,至今.......也不肯出手杀人。”

紫袍道人眼睫微微垂下,喃喃了几句,声音低到几乎令人听不清。

“都下凡历劫了,还存着三分神性不成......”

可陆令遥听清了。

她面上神色如霜雪般凛然,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紫袍道人想要做什么。

他想逼得萧炽在凡间无端大开杀戒,背上累累血债,一旦沾染上嗜杀凡人的罪名,这场历劫就不是神君体察世情、大道归位的起始,而是兴妖作孽、成为堕仙的开端。

三清上境,三十六重天,从未有过堕仙归位的先例。

如此一来,神君之位,自然而然也就不着痕迹地落入旁人手中。

若千百年后有人谈起,也不过道一句前任神君自作孽而已,怪不得旁人,更怪不得继任之人。

陆令遥靠在门前,冷冷地看着面前这紫袍道人如层层云雾一般浮动不清的脸,记事珠可记天下万事,却堪不破这蹩脚的障眼法。

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这天仙洞衣之下,藏的是哪张令人作呕的脸。(注1)

孙大生怕办事不力被仙人怪罪,寒冬腊月之下急出了一身热汗,他自以为想到了找补的法子,连忙开口道:“仙人,其实也不必非要他动手,若我们寻几个横死之人,将这罪名栽赃于他,或许......”

紫袍道人横了孙大一眼,道:“蠢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只在小小凡间有用罢了,等他回了天界,不照样一身清白,安安稳稳地归位。

他要的,是这位神君永世不得翻身,再也回不了天上去。

不过,此路行不通倒也无妨,他不肯乖乖走上堕神之路,自有更好的路在等他。

紫袍道人眼睛眯了眯,虽说他已经另有决断,但平白费了这些功夫,却没得什么实惠,他心下仍生出一股浊气,起身就是一脚踢过去。

孙大突然受了一击,浑身的肉膘重重地拍在地上,八仙桌剧烈一震,桌沿边的茶杯陡然被震翻,浇了他一身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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