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面交锋（1 / 1）

乾清宫

皇帝揉着发酸泛红的手腕，看着已经临了五遍的多宝塔碑，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憋着嘴叫屈：“少师大人，饶过学生这次吧。”桃花眼带着若有似无的水汽望着桓峥，“学生知道错了。”巴巴的样子惹人怜爱。

“皇上觉得自己错在哪了？”桓峥手里的菩提子互相碰撞发出轻轻的声音。

“少师大人觉得学生错哪儿了，学生就哪儿错了。”皇帝露出讨好的笑容。

桓峥看着皇帝，嘴角轻扬：“翊哥儿，勇于认错，也要知错能改。”

“是是是，下次不敢对赵玉碾无礼了，还请少师大人宽恕学生。”

“她是赵御史的遗孤，身世过于悲苦了些，我们还是应该照拂她。”

“哦，单纯是这样的嘛？表哥你说说你是不是有些别的缘故才这么照顾她？昨儿个我瞧见了赵姑娘本人，确实美得不可方物，我都有点动心了。”皇帝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又调侃起了桓峥。

桓峥斜睨了他一眼：“皇上，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您跟下官说说该如何做才能真正实现大学之道？”

皇帝内心不住咆哮，桓峥果然最了解自己，一下就戳中了自己的痛点，正想着怎么打哈哈糊弄过去，权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皇上，张首辅前来求见。”

皇帝立即收起自己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样儿，正襟危坐，“宣”

桓峥将菩提子笼进官袖中，继而站起身，立于皇帝案前。

“臣参见皇上。”张居维在龙案前跪下，行了一个跪礼。

皇帝立刻起身，扶起张居维，“首辅大人快快请起，首辅大人从江南回京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歇歇就进宫觐见？”

“国事重要，老臣这把老骨头还是扛得住的”张居维双目平视皇帝，“明州盐商贩卖私盐一事，臣理当第一时间向皇上禀告，原是明州知州庄四问为中饱私囊，故意贪腐授意而为，臣查清事实那天，就用皇上赐的尚方宝剑将他斩首了。”

皇帝的手逐渐收紧成拳，桓峥走上前，挡在皇帝面前：“首辅大人，那余下的事宜？按照正常流程应该要经过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会审。”

“这是自然，那几个盐商和庄四问的同党已经收押回京了，就等着皇上审理。”张居维摸了摸下颌的胡须，看着桓峥，仿佛桓峥的话根本多此一举。

朱翊看着张居维：“张首辅，庄四问是朝廷钦命的地方官员，你这样一斩了之，是不是没有把朕放在眼里？”皇帝还是没能忍住，觉得张居维未免太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回禀皇上，先帝驾崩前，将您托孤给微臣，要求微臣尽心竭力匡扶社稷，辅佐皇上，那庄四问已经形成贪腐事实，微臣身负皇命，直接斩了他也是为了我朝的江山社稷啊。”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副忠臣坦荡荡的模样。

桓峥轻轻拍了拍皇帝的手，示意他少安毋躁，转头看向张居维：“张首辅，您为国为民是两朝元老，但是法不可废，庄四问的具体罪状要有证据，他有罪但罪不至死，您这样做伤害了皇上的仁德，让老百姓如何看待当今圣上？”

张居维摸着胡须的手略微顿了顿，“桓大人既然觉得本官处理得有失妥当，那接下来的案件就交办给大理寺，让御史台和吏部协助查案。”张居维忽然觉得小皇帝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是当年跟着自己念书的幼童了。

“皇上，此事已经禀明，下官先行告退了。”张首辅看着坐回龙椅的皇帝，年轻稚嫩的脸上已然恢复平静，刚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张首辅注意保重身体。”皇帝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但没抬头看他，张居维迈着四方步离开了乾清宫，背影孤高且挺拔。

宫殿内一时寂静非常，针落可闻。

半炷香后

“皇上，待会儿可翻看一遍中庸，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有些道理老祖宗在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们了。”桓峥看着龙椅上孤独的身影，他仿佛拥有一切，又仿佛一无所有，看着他成长的这些年，看着他负重前行的这些年，普通百姓的小孩承欢父母膝下，他却是晨昏定省，读书习字不得有半刻懈怠，如果抽背不出文章，张居维便会罚他重抄，不抄完不可进食，幼时他依着自己抽泣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桓峥心中为皇帝的艰难叹息，“皇上，下官告退，皇上也请保重龙体。”

“权泰。”桓峥走到乾清宫门口，“酉时一刻你派人到宫门口来拿些东西。”

“是，桓大人。”权泰恭敬地对着桓峥作揖。

桓峥步入宫道，吩咐身边的阿靳：“你先去桂花巷买两串桂花糖葫芦并两盒桂花糖糕送到宫门口，自有人来接应你；告诉疾风，今晚戌时跟劲草一起来我书房。”

“喏。”阿靳飞快地向宫门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