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2 / 2）

王麻子他们的嬉笑声，也不知…海大虎现在怎么样了，他应该正在被那帮人教训吧，这算是他罪有应得吗？

我独坐在一块青岩上，并没有劫后余生的轻松，反倒觉得心头像是压着块巨石，沉闷地透不过气。

我本该就此离开的，但最终还是决定等确认了海大虎的情况后再走，我告诉自己，虽然海大虎背叛了我，但他方才维护我的样子，至少说明不是有心要置我于死地的——我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充分的合理化解释，就是不愿承认其实只是放不下。

一只蛐蛐儿跳到了我的面前，我伸手去触碰它，分明都已感觉到了它双翅的震动，但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大张旗鼓地演唱起了盛夏的歌，就像是在提醒我，这世上的一切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似的，我甚至，还不如那拂动绿叶的一缕微风。

就在我深刻意识到这个美丽的世界并不属于我的时候，心里慢慢涌起一种陌生的不适感。

我一直等到王麻子一行人的声音消失在山下之后才又重新起身往回走，远远地就看见海大虎还在那里，此时的他被绑在一棵树下动弹不得，他身边倒放着一只油灯，看样子也快灭了，他的新衣服上裹满泥浆，头发凌乱地沾在脸上，显得十分狼狈。

我绕到那棵大树后面，本想悄悄帮他解开绳子再走的，但刚要动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于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犹豫之间，忽然听见海大虎开了口：

“白…兰翎？是你么…”

大树的背后传来海大虎试探的问询，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连蛐蛐儿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他却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海大虎倒是识趣，没再叫我兄弟，他声音听起来并不痛苦，我想他应该没有受太严重的伤，觉得万幸，但心里依旧怨恨他，便没作应答。

尽管我没答应，他还是继续说道：

“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今日之事你若要降罪于我，我没有怨言，你只管动手便是…”

他不停地向我道歉，声音听起来有些胆怯，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在怕我，大概是真把我当成什么厉害的神仙了。

我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又觉得好笑，奇怪是因为他明明怕我，为什么又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我做朋友，好笑是因为想起精灵一族惧怕了人类千百年，没想到人类见到精灵竟也是一样的。

“其实，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非同寻常，不知你可曾记得，四年前的那天晚上，在我家门前的那条巷子我第一次碰见你，那年我九岁，你是我平生见过的唯一一个银青色头发、天蓝色眼睛的人，简直就跟父亲故事里的海神仙子一样。

“起初我只是觉得新奇，直到后来到处打听也没找到你的下落，甚至因此遭受了许多冷嘲热讽，我才越发怀疑起来，这样特别的一个人，怎么会没人知道呢？我当时就冒出一点点天马行空的想法，觉得那个传说会不会都是真的，会不会真有海神，只是父亲记错了情节，海神其实本是少年呢…”

海大虎娓娓道来，而我的记忆也随着他疏朗的声音被拉回到那个懵懂的雨夜，当我回想起第一次在这个人类男孩儿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时那种惊喜和错愕，一颗怨愤的心就不由地柔软下来，但我仍然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聆听着那些与我有关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