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2 / 3)
原本余舟盼孟宇星,盼着盼着没盼到,想着盼个讲故事的人也行,孟宇星记录过那么多,可讲故事的人也没有盼到过。
她学着孟宇星盯着窗外消磨时间的时候琢磨了一下原因——她更像是一个讲述者而非一个倾听者,孟宇星刚好相反,他吞进去的故事像是被扔进了深井,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他听来的,都成了他厚重个性的一部分,变不成语言出来了。所以,她想,那些进来欲言又止又略微慌张出去了的人,肯定因为在店里坐着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孟宇星。
她一遍遍地看孟宇星留下的笔记本,自从看了这本笔记,余舟感觉又多认识了孟宇星好几年,填补了她与他因为疏于沟通而出现的空缺。她偶尔还是会有对于人生的怀疑,质疑当初的自己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自己。
为什么会在很多瞬间那样决绝呢?现在她想到的回忆,真的是过去发生过的现实么?她把这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搅合到时间里,让时间有点味道可以品尝。
余舟拿出手机,想给孟宇星发个信息,但刚拿起,又放下去。她想,孟宇星在这想她的时候也没有联系她呀!他甚至都没有打听过她的联系方式,况且,信息早就发过不止一条了,孟宇星如果能看到早就回来了。
于是,她把一切又放下去。
七月的日头把地面晒得冒干烟,绿化带里的蚯蚓都耐不住热纷纷从土里钻出来自杀身亡,让太阳把他们变成了标本,在蚂蚁还没有来得及把它们肉乎乎的身躯变成美味佳肴之前就已经干得只剩一层皮了。围绕在它们周围的那些忙碌的蚂蚁仿佛在说:“哎呀!菜糊啦!吃不了啦!”
但这是余舟的七月,不是孟宇星的七月。
孟宇星的七月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
一连下了小一个星期的雨,孟宇星实在坐不住了,便披上雨衣去地里看庄稼。刚走到坡上,孟宇星远远地就看到,原本的旱田现在都变成水田了,北大河的河水已经与孙老五家沟塘子里的水相汇,成了池水与河水的混血,而相汇的地点正是中间孟宇星的庄稼地,他的豆秧泡在水里面,被水流带着来回摆动,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地呼救。
这满地的秧苗全在水里挣扎着,呼救声连成一片,吵得孟宇星头疼,但他一株都救不了。
那些秧苗几乎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孟宇星的眼里一株株地蔫下去,沉入水中,被水淹死。
终于,孟宇星听不见秧苗的呼救声了。
此刻他明白了两件事——风调雨顺的重要以及为什么池塘里有鱼。
“唉……”他用一声叹息,祭奠了地里秧苗的亡魂。
孟宇星本想挖个排水的沟,让地里的秧苗喘喘气,可到地里看到那幅景象后他放下了手里的铁锹,就站在高处行注目礼。
一片汪洋之中,他只能修桥。
雨停了之后,北大河的水与孙老五家沟塘子里的水终于结束了鹊桥相会般的缠绵,彼此划清了界限。北大河依然向西流,孙老五家沟塘子则静静地孕育河水里带来的生命,污黄的像一面古铜镜。
孟宇星这个时候开始挖排水沟,水顺着沟槽像小溪一样地流。村里的其它土地都没有孟宇星这一小块这样严重,大多数的地都在山上,有坡度,存不住水,不像孟宇星这里挨着河,大旱的年头这块地就是个宝,赶上这样涝的年头,这里就是秧苗的坟。
老刘大爷也来地头看这块地,来找孟宇星。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让他比孟宇星还要无聊,所以雨一停,他就来聊天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平平安安过一年四季的草木,就算有福喽!你这苗啊,算是废了,不用等到秋天喽!”老刘大爷手搭着个干燥些的树枝,站在地边看着孟宇星拿铁锹挖排水沟。
“大爷,我这苗没救了吗?现在把水排出去也不行?”
“没救了,都烂根了,现在也晚了,要是早点儿,还能换点其它的种一种重新播种,这都几月了,太晚了,种啥也赶不上了,过两天撒点白菜籽儿吧!”
孟宇星站在原地,看着前两天还郁郁葱葱挺拔的秧苗,如今全部烂葱一样地泡在泥泞的地里,心里在短短地叹气。
他双手拄着铁锹把,把下巴垫在上面,看着满目湿漉漉的一切,空旷地发着呆。他不知道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不是对这块土地,而是自己,他不知道如何安顿自己。这一小块庄稼地是他给自己找的待在这儿的理由,没了这一小块庄稼地他只能每天在炕上打坐,把窗外的风景变成画一样地看着。
老刘大爷走了过来,叹了口气说:“九八年的时候我的地就是这样的状态,雨水相当无情,把我们家一年的口粮和盼头全部溺死了。那个时候我就像你一样站在地边上,心里像是破了个洞,总有一头栽在泥水里把自己给沁死的冲动,对于一个农民来讲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了。现在,这几亩田泡水了就泡水了,和泡方便面一样,对你有啥影响?没影响,没收成就没收成嘛!你又不指望它吃饭。这回好,静心了,该回哪回哪去吧!”
“我走了谁陪您聊天啊?”孟宇星依旧拄着下巴。
“卧槽!你大爷我这几十年怎么过的?指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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