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陈瑜(下)(2 / 3)
被昔日旧人的消息所影响,这几日陈瑜心情不可见地低落下去。哪怕他今日回府,直接被如斯请去了茶室,神色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郁郁。
“前几日新得了一套茶具,恰好今日府上新晋了清明前新采的龙湫白云,就想着请璇之过来品尝一二。”如斯微笑着招呼陈瑜道,“希望不要耽误了璇之的政事才好。”
“无妨。”陈瑜笑容淡淡,还带着几分忧悒,他目光扫过身前的黑漆桌案,只见那是一整套黑釉鹧鸪斑天目盏。天目盏烧制时,对温度及釉的技艺都要求极高,更因此,每一件成品上的斑纹都千变万化,或如兔毫,或如油滴,皆是独一无二不尽相同。如斯今天拿出的这套天目茶盏,每一件釉面都带着相似的鹧鸪斑,当真十分难得。
其实时下斗茶,流行的都是黑盏,因茶色清浅,黑釉茶盏更能显出茶末如雪的美妙。加之,一般的黑釉茶盏都做的比较厚重,胎体比轻薄的白瓷更浑厚,且胎内蕴含细小气孔,利于茶汤的保温,方能在点茶后,还能慢慢享用温热的香茶。
陈瑜和如斯相交这些年,从来不曾见过如斯用黑盏点茶,不由升起几分惊讶:“这套鹧鸪斑天目盏,倒是有几分难得。”
“诗人有云,‘研膏溅乳,金缕鹧鸪斑研膏溅乳,金缕鹧鸪斑’。”如斯一边细致地分茶,一边笑着解释道。“正值我和璇之相遇十年之际,这套鹧鸪斑,倒也配得上。”
“不知璇之可还记得,十年前的今日,正是我第一次见到璇之。”面对陈瑜微有诧异的眼神,如斯轻声说道。
陈瑜淡淡一笑,敛去心中万千感慨:“记得。”
原来,都已经十年了。
的确,那人死在孤冷的冬季,而霍廷昱死后的春日里,自己才把如斯接到了府上。
陈瑜眼光闪过几分恍然,也是,如今的自己,都已经到了鬓生华发的年纪。
还记得今晨铜镜中的自己,依旧清瘦俊朗,眉目还是旧日谦谦君子的模样,但双鬓依稀可见些微银白。
陈瑜忽然心下一痛,他接过如斯递来的茶盏,低头饮茶,掩饰住心中刹那间涌起的恨意。
就在短短一瞬,无人知晓,陈瑜忽然对霍廷昱起了无比的嫉恨。
他死的时候,和小皇帝走时那么近,而自己在这世上消磨数年,也许地底下的霍廷昱早就到了小皇帝身边。
更别说自己还会慢慢老去,等日后和小皇帝相见,那人依旧风华无双,自己却满头白发,四目相对间,情何以堪。
陈瑜心下怅然,就听见如斯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你刚刚又想起了谁。”
“你总是这样,隔着我,去看另一个人。”如斯秀气的眉皱起,流露出一丝令陈瑜心惊的哀怨,“我很不喜欢。”
陈瑜一怔,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你?”
正说话间,陈瑜感到一阵隐痛从心脉传来,他一惊之下才发现,浑身上下都是麻木之感,只有胸前的疼痛越发清晰。
“是谁?”陈瑜一个瞬间就猜到了一切,他目光如炬冷冷看着如斯,“博陵崔氏?弘农杨氏?还是颍川陈氏?”
如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陈瑜朝堂上的样子,如今不由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所怔,倒退几步呆呆道:“陈玟。”
陈玟,据说,正是被自己算计后,不得不举族搬迁的颍川陈氏的新任族长。
自己到底还是死在了颍川陈氏手里,陈瑜一声惨笑,狠狠看向手足无措的如斯:“滚!”
如斯整个人都在颤抖,他跑出几步,又折了回来,目中含泪道:“我姓赵,出身汝安嘉平。”
据说赵嫔,也出自汝安郡嘉平县。
陈瑜不由一个恍惚,轻轻一叹,原来如此。
陛下,我如今,算不算死在了你的手里?
若不是因为那相似的容颜,我又怎么可能和他这般亲近,毫无防备之心?
他没有再管一旁呆立不动泪如雨下的如斯,只苦笑一声,径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死亡前的片刻极其安宁,很多被他早已遗忘的片段又重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多少曾经被抛在脑后的嘲弄和谩骂,再一次汹涌而来。
陈瑜轻轻闭上眼,将一切叫嚣的杂念,置之不理。
他这一生本就自风刀霜剑历练而来,得失由人,成败不论,功过随他。
总之,陈璇之这一辈子并无什么后悔的。
若是真有什么遗憾的话,大约是没有和你相逢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陛下,如果来生,你若是个公主,那璇之一定拼尽全力也要当个驸马,愿与你举案齐眉,愿与你凤凰于飞,愿与你——
宣帝天佑十年,一代权臣陈瑜被府上门客毒害于家中,天下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江清月白的营养液,谢谢谢谢,陈璇之的番外篇姗姗来迟,令大家久等了。
其实,如斯下毒的手段和新换的茶盏有关,直到他说出十年前试探陈瑜的时候,他都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还是陈瑜怀念小皇帝的样子,才让他动了手。本来想着,要不要再多写一点,结果发现,再写下去,如斯就能单独出一篇番外了,苦笑.jpg
感谢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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