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1 / 3)
从天际线观景餐厅的巨大落地窗往外看,夜空像片柔软的蓝丝绒。
金黄织成的灯光星星点点摇曳,汽车变成蚂蚁大小,沿着蜿蜒的马路一直延伸到天边,烂漫又辉煌。
夜景璀璨,聂思凡却无心观赏。
她左手托腮,望着窗外某一处发呆,杯中红酒未动一口,只不断喝柠檬水。
双人餐桌对面的孙律拿白毛巾擦完嘴,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思凡,别紧张,我有信心把欠款金额再往下谈几十万,过了诉讼时效的债权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
聂思凡轻轻噢了一声,“你说明天开庭啊……”
视线飘渺,停在窗外未动。
“法庭上不到最后一刻,任何事情都有转机。”孙律手放上餐桌,挨着聂思凡的手,“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力争到底。”
另一只手伸进西装口袋,手心攥着那枚小小的方型丝绒盒子。
“时间过得真快啊,马上就到六月了。”
聂思凡又喝了口水,不动声色把手放到桌下。
孙律笑:“十年来你第一次在江市停留这么久。”
他说完,又像意识到什么,补了句,“赶着回去?”
“嗯。”
聂思凡从窗外收回视线,看着孙律:“明天开完庭,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得回去了。”
丝绒盒起了薄汗,在他手心滚动一圈,还是没有拿出来的勇气。
“急什么。”
孙律舔着发干的嘴唇问:“因为那个刑警?”
聂思凡笑着摇头。
孙律松了口气:“那就是准备接受法国人的赞助了,是吧?”
她这次没有很快回应,而是又陷入恍惚之中,眼睛盯着餐盘发呆。
说来,不知是天降机遇还是老天开的玩笑。
几天前,安东尼打电话来说她的画饱受赞誉,蓝鸟计划注意到这些作品,极力邀请她去比利时深造。
聂思凡第一反应是高兴,总算在背负巨额债务的绝境里看见了一丝曙光。
然而安东尼的下一句话就将她浇醒,让她再次认清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
任何关系,不过是人和人的利益交换。
安东尼说,“我们会为你提供三百万的艺术基金,前提是你要签署一份合约,保证永居比利时。”
多划算的买卖。
卖了自己,换来三百万和一份欧洲国籍,过上无债一身轻的生活。
放三个月前,聂思凡想都不用想就会走。
但现在,她迟疑了。
那个七百公里外的城市,有个人如磁铁一般吸引着她,让她只想快点收拾完手头这堆烂摊子,飞奔进他的怀抱。
她无法忍受只能在梦里见到他。
“原来孙律是这么看我的。”
沉默良久,聂思凡有些悲哀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不不!”
孙律抽出丝绒盒,手握成拳,几乎下一秒就要打开盒子给她看。
看看他的一片真心。
“孙律,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讽刺。”
聂思凡用刀戳着盘里带血丝的牛肉,自嘲地笑:“有时我觉得自己该知足,前男友要跟我结婚,只要我答应他,就帮我摆平债务。一句话换三百万,很值钱了吧?没想到现在又伸来一个橄榄枝,只要我肯出国,也能换来三百万。两边都是诱惑,看起来很难选,对吗?”
孙律镜片后的瞳仁这时格外地黑。
他灼灼盯着她。
“思凡,其实你还有第三个选择。”
“是吗?”
聂思凡翘起一边嘴角轻笑。
“看起来我有很多选项任我挑选,但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走哪条路都是死路?一个要买我的身体,一个要买我的光阴,原来我就是这样被明码标价地交易,转让。三百万,我的价码好清楚,就值这个价钱。”
她把价钱两字咬得格外重,格外悲戚。
银刀在盘子上刮出一声叫人心脏紧揪的呲啦声,也将人心弦划动。
“不,不是这样的。”
“思凡,你还有我啊!”
孙律激动地靠上餐桌。
他张开拳头那一秒,聂思凡飞快覆上他的手,用力按在桌上。
十年来,她和他第一次指尖相触。
他早已麻木的心此刻都在为之颤抖。
但她仍要按住他昭然若揭的一颗心。
“孙律,孙康……”
聂思凡瞪大双眼,眼角泛红,第一次喊出他名字。
“这么多年你帮我,帮我爸……我感激不尽。我想报答你,但……不是用这种方式,你明白吗?”
他怎会不明白呢。
孙律轻抓着雪白餐布,笑得嘴唇都贴在牙齿上。
“你不用有压力,思凡,我只是想送你一个小礼物。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
聂思凡垂眼看向他们相叠的手,轻声说,“不会有律师给当事人送礼物的吧。”
片刻之后,底下的那只手轻微抖动,慢慢缩回去。
孙律耷拉肩膀的样子瞬间苍老许多。
聂思凡觉得自己挺造孽的,接二连三叫这些男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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