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1 / 2)
在他的叙述中缓缓铺开的,关于贝丽丽的真正的现实——
贝丽丽的记忆丧失是不可逆与不可修复的,无论做出任何旧地重游与情景提示或模仿,她都无法记起一分一毫。
对她而言,那些就是完全没有发生过的事。
她的人生被完全“重置”了。
这也正意味着,她对身边的人与事的感情彻底初始化。
那个与父子二人拥有着甜蜜家庭回忆的她在那场事故中彻底死去。
游以情忽然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包黑色的lights烟盒。
“这是她以前爱抽的烟。这个烟牌在当时的一些言情小说里常会出现,她第一次尝试抽烟,告诉我味道并不怎样。不过终究成为了她以前最习惯的味道的一部分。”
“难道她……失忆后……?”
“嗯,她不记得这些。闻到lights的味道会觉得不愉快,也没有再抽过一根烟。”
“……”
林晓与他一同握紧了那包黑色的lights。
“她很喜欢写日记,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结婚生子。她会把不想忘记的事都写进日记本里。当初为了让她能对自己的过去和身份有更多了解,我和父亲还很庆幸她会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
“但是?”
“她看过自己的日记本后,觉得过去的自己做出了许多无法理解和不可理喻的事。她很不愉快,对过去的自己,也对那些日记里记载的东西。她否认了那个和我们度过了漫长时光的女人。”
“……”
“父亲只好让她把日记本锁回抽屉里。我们都不敢再建议她去看那些字句,好像那是在强迫她面对她不想面对的东西。我们的家庭关系,也在危机边缘摇摇欲坠。”
游以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她在周围的亲戚们眼里,变成了一头不会知恩图报的白眼狼,被说成是女巫附体,天降灾星。逆天改命救下将死之人的报应。债务,感情,对于生命一片空白的她,根本是承担不了的东西。偿命,离婚,这两个字是我听得最多的灌输。”
“以情,当时的你……也像亲戚们一样那么想吗?在她‘否认’了过去的自己后。”
“我……究竟能为她做什么?我改变不了周围大人们的看法,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我只是一个最无力也最没有话语权的幸存者。”
在游以情的回忆中,童年记忆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美好的回味。
因长相被排挤,成绩又平平无奇无竞争心理的他只是班级里的一个被孤立者。
在那时候仍然温柔地开导他,与他站在一边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贝丽丽。
“曾经的她是我那时候唯一的朋友。”
游以情用了“朋友”这样的身份来形容失忆前的她。
“她教会我无需去在意他人目光,人生最难得知己者,她说她会是第一个,也一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时候的贝丽丽无疑是一位情感细腻的温柔母亲。
她的存在使得游以情即便是在那种不被理解与善意关注的环境中成长,也对生活和未来开始抱有了积极意义的期望。
她是最初的,唯一的知心者。
“她还说,她把对我和父亲的爱,与对生活的热爱,都写进了日记本里。日记本封皮印着的红玫瑰,是代表热情的符号。”
“……!”
结合失忆后贝丽丽对日记本记载的不愉快,这句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听在耳里实在太叫人讽刺。
“‘女人的日记就像是带刺的玫瑰’……所以我再怎么好奇,也会遵从她的这句叮嘱,不会去碰。”
“结果也是那样吗?”
林晓仍记得游以情在老园丁的花坛里魔怔地捏着红玫瑰的模样。
“在她失忆后,我反悔了。”
游以情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作为。
“《时之辙》,那是她给我的故事。一个拼尽一切也无法如愿的悲剧,就像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一切重归于好的我和她。”
“我甚至没能走到这个故事的尽头,卡带就碎在了那场事故里。全部……都是我所经历的,我无力改变的悲剧的一部分。”
——我若归来,我若能改变过去的轨迹。
“失忆前的她对我提过,她把答案写在了日记本里。她说那是她想让我领悟的事。结果就是,我并没能在那个作品中领悟出她想告诉我的东西。我踌躇纠结了很久,每纠结一分,就更是发了疯想偷看她写在日记里的真相。就连在那之后交到的第一个同龄朋友沈契,他也毫无意外地赞同了我的想法。”
——如果我是你,就算被刺得遍体鳞伤,我也会紧紧握住它。
给出这种答复的沈契能一如既往地和游以情同情自然是有原因的。
“你……看完了她的一整本日记吗?”
“不,我只看了最后几页。翻开的时候,感觉很恐惧,怕看到她不为人知的面,怕自己也和这个重生的她一样对她写在日记里的事厌烦。我从来没违背过她的意愿,翻她的日记会让我做贼心虚。”
游以情清晰地回忆起,他捧着那本鲜艳的玫瑰花封皮,仿佛它真的在摇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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