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1 / 2)
人间倏忽一昼,天界的晴日却只偏移了一点点。
踏雪入天界,直奔璇玑宫……的膳房,选了两只如它们主人一般素净的白瓷盘盏,把糖糕和梅花汤饼盛好,又给糖糕淋了一勺晶莹透亮的糖桂花,仔细端详一番,九分满意,一分遗憾为卖糖葫芦的小贩收摊甚早,一擦肩就是错过。
彦佑似乎真的很忙,许自己胡来一通,竟没再回来找她。原本她还想问问月下仙人是不是也在花界,锦觅的身子如何了。
也罢,她灵力低微,便是花界真有什么,也无需她来操心,正好省了一桩麻烦,她可不想再见那些面慈心狠的芳主。
踏雪摆好糕点,拿出一卷批注详实的天书,静心读着,等润玉回宫,给他一个惊喜。
琪树的影子似时光无声滑落踏雪的衣裙,手中书卷记诵过半,一只毛茸茸的小脑瓜凑过来,无甚兴致地扫过书卷,好奇地围着石桌转圈圈,嗅气味,不像是璇玑宫膳房出品的点心。
“这似乎不是天界的糕点。”
“自然不是,”踏雪放下手中书卷,摸摸小鹿,笑意盈盈,“你回来啦。”
润玉也在笑,笑得如沐春风,只是他眸色深深,似隐着深渊寒潭,春风不度。
踏雪最不喜欢他这般模样,“这里并没有别人,你若不想笑,不必勉强自己。”
只当润玉是刚下朝会,为公务操劳过甚,踏雪伸手示意润玉入坐,把点心又往他跟前送了送,“这些是凡间的点心,你尝尝看,可还喜欢么?”
润玉似乎确实没有从朝堂上严肃的状态里缓过来,敛了笑,乌黑的眸随着踏雪的动作,移到两样点心上,参禅一般,纹丝不动。
魇兽本能地觉出几分不对,掉头就跑。
润玉也不理会,又抬头望着踏雪参禅,仿佛要从她脸上寻出些蛛丝马迹。
许是被糖浆糊住了心窍,踏雪拧眉,不死心地追问:“都不喜欢么?”
润玉收回视线,徘徊于盘盏之间,谨慎地拿起了汤匙,轻啜浅尝。
时节未至,店家想是用了旧年的梅花,花香甚浅。
“本就是碰上了,随便买的,若不喜欢,还是吃桂花糖糕吧。”
踏雪讪讪一笑,难掩失落——梅花汤饼风雅,滋味清淡,她以为润玉会喜欢。现在看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以后再不做这种蠢事了。
她打量着润玉的反应,便知都不甚对他胃口,相较之下,那碟桂花糖糕还多些垂青,兴许略好些。
润玉的神色陡然一变,“我没有不喜欢,你不要多想。”为了证明所言非虚,随即连着用了两勺,还将糖糕推得远了些。
虽不知他在紧张什么,看着倒也生动了许多,踏雪茫然笑道:“急什么,小鹿又不会跑来和你抢。”
像是又碰到了什么开关,润玉持汤匙的手生硬地停在半空中,意味不明地问:“不会吗?”
疯玩了一日的笨猫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一点不对。踏雪看着润玉的神色,一股熟悉的无力感瞬间漫上心头——又要猜他在想什么,猜他在为什么不安。
“你在问什么,你想知道什么?”踏雪眉心微蹙,一日的欢喜消失无踪,清甜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然而,天帝陛下不愿给她一个明示。
难忍的沉默如死亡一般,贪婪地吸取着这里的每一点生气。
踏雪不想枯萎在这里,遂扶着石桌缓缓起身,挥袖带走了她献给天帝的垃圾,“我到时辰服药,便先回去了。”
雪白的盘盏空无一物,洁净如初。
润玉数着踏雪沉重拖沓的脚步声,袖中的拳越握越紧,直到指尖灰白,最终失去了知觉,重又麻木。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
长着一张嘴却不会说话,干脆缝上算了。
踏雪对着绣绷一通发力。
飞絮正忙着,忽一眼瞥见猫中张飞正咬牙切齿地苦练绣工,眉毛鼻子眼拧成一坨大疙瘩,“师妹实在不必如此辛苦,你不妨再出去走走,去省经阁看两卷天书也好。”
都说人无完人,神仙也一样。
踏雪聪明伶俐,修行虽晚,却比他们入门时快得多,众仙侍也喜欢这个聪慧随和的小师妹,但是人皆有私,见她独得月下仙人宠爱,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自从认识了师妹针线上的功夫,便知古人诚不欺我。
踏雪于刺绣之道热情分外高涨,认真钻研,四处请教,现实却十分残酷。
她每每聚精会神飞针走线,绣品却回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恒心,不放弃,但天道酬勤之说想来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好在踏雪的性子肉眼可见地愈加平和,时常贡献出她的大作,供众仙侍闲暇时无奖竞猜。
不成功,则成仁。
天界长日无事,踏雪那些人性不多的师兄便以此为乐,十分期待她得空再出新作。
但这其中不包括掌事的了听和飞絮。姻缘府固然不差她这点针线,可也不能由着踏雪这么日日月月地打水漂。
刺绣需要天分,如同情爱需要缘分,闷头付出、自我感动是没用的。如果走不通,不妨乘船,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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