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1 / 2)
浑浑噩噩一日一夜,这会儿醒过来,倒不觉清醒,仿佛还在梦里似的。
踏雪一睁开眼就看见两位老神仙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其中一位青春招摇,红得像个正月里点的灯笼,看着颇为眼熟,另一位嘛,仙风道骨,长眉修髯,很是面善。
面善的老神仙见她醒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就知道天帝必不会坐视不理。
“岐黄,这人虽然醒了,终究不能放心。要不你还是再诊一回脉吧。”月下仙人高兴之余,还是有些忧虑。
“这个自然,”岐黄仙官也正有此意,只是刚拾过踏雪左腕,就遇上一件冰冰冷冷的物什,略掀开衣袖,却是一只昆仑白玉的护腕。无机关,无缝隙,像是从来就生在踏雪腕上,不松不紧,浑然天成。
岐黄仙官一愣,不等额上冷汗落下,他已灵机一动,想好了说辞,并迅速把锅背在身上, “老夫所料不错。灵玉幸不辱命,经此一夜,果然护住了仙子的心神。”随即无比自然地搭上踏雪右腕,沉吟片刻,老怀大慰,“月下仙人可以安心了。”
“如此甚好,有劳了,有劳了。”月下仙人练练称谢,还是有些疑惑,“这灵玉……老夫昨日仿佛没见仙官带来这样一件宝物呢?从前也未听仙官提起过。”
咳咳,此事不难,有现成的话可以搪塞,岐黄仙官慢捻长须,“破船还有三千钉。老夫虽然清贫好道,却也爱搜罗这些医病的珍玩。昨日来得匆忙,未能随身带来。夜里回府上下翻找,才寻出这件压箱底的宝贝,连夜送了来。”
不论它是什么宝贝,仙家之物终究有益无害,他姻缘府又欠了份情。
“真是辛苦仙官了,”一把年纪还这样奔波,只是这灵玉上的仙泽似乎有些熟悉。
没等月下仙人感应清楚,踏雪已挣扎起身,叩谢仙官施救之恩。她尚在病中,动作有些迟缓。
岐黄仙官连忙来扶,踏雪却不肯,坚持礼拜,岐黄仙官便也受了,欣慰之余又有些心虚,“仙子起来吧,你的心意老夫知道了。”
“不,仙官您不知,”踏雪仰视着岐黄,虚弱而坚定,“踏雪福薄,受不起这样的珍稀宝贝。如今已经好了,理当归还,还请仙官施法取下。日后再有病患,也能助仙官悬壶济世,惠泽众生。”
这一番话颇有见底,岐黄仙官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只是……且不论这并不是他带上的,完好无损地取下来颇有难度,况且,他也拿不准座上那位的心思,绝不能应承。
“神物有灵,自行择主。既然肯守护仙子安然,便是认定了仙子为主。莫要妄自菲薄,伤了神物灵性。”编得真好,十分圆满,岐黄仙官面色深不可测,心里却颇为自得。
我真的是他的主吗?
踏雪心生嘲弄,一颗棋子怎么能与操纵它的手并肩。腿脚虚软无力,她任凭众人摆弄着,扶到床榻上继续休息。
“来日老夫寿宴,还请仙官务必赏脸,老夫得跟你好好喝上两杯。”月下仙人亲热地挽着岐黄仙官,寒暄着送他出府。
“多谢仙人相邀,老夫定然来贺。”
岐黄仙官回头望了望姻缘府的门楣,拭了拭早已不在的冷汗,心中感慨万千。
医病不难,难的是医心。灵丹妙药不过扶正祛邪,要痊愈还需病人自己情愿。
*
“欸?踏雪师妹,”了听指挥着一众小仙侍忙进忙出,忽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拿过她手里的东西,急忙忙道:“这里不缺你一个,你且回去好好修养,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姻缘府里一众师兄里,顶数了听细心周到,性子最为温厚和缓,不过这会儿气势也颇有些骇人。
“这两日我躺得骨头都软了,再这么修养下去怕是要发霉了。我来这里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点都不累,又很能解烦闷。岐黄仙官说,心情畅快,于康复是十分有益的。是以还请师兄成全。”踏雪被抢了竹箕红线,不急不恼,乖乖巧巧地向这位掌事请命。
不出所料,只肖听了师兄一通唠叨,答允绝不强撑,她就被恩赦留在这儿帮忙,轻轻松松过了这一关。
应对这种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菩萨急不得,动不得,最是为难。以退为进这一招正对症状,药到病除。
只是她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被自己的高论噎个半死,此事后话。
踏雪心中得意了不一会儿,便又低落下来,这些日子似乎也只有这一点乐趣,聊以慰藉了。
红线编得再韧,也敌不过绝情剑刃。
牵线结缘真是个赔本的买卖,月下仙人怎么偏好此道,做了几万年还兴致不减。难道是神仙一生太过漫长,才喜欢做这种徒劳的事?
手上编着红线,正胡思乱想,忽见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正一顿一顿地挤进姻缘殿,不时发出嘿呦嘿哟的加油打气声。
麻袋精挪到了地方便安稳停下,从身后转出两个人来,原来是飞絮与一个小仙侍扛了下界这月的姻缘签上来。
每年此际都是姻缘府最为忙碌的时节,踏雪头一遭见如此盛况,很是新奇。起身拿了帕子,又倒了两盏茶端过去,笑盈盈地问候:“两位师兄辛苦,呷口清茶,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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