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开会(2 / 2)
无觉,若不能圆满,一朝事发,她大可以和叔父同仇敌忾,到时她仍有一方遮风避雨的屋檐和花界、魔界的庇护。
叔父对她出乎意料地疼爱,甚至愿意为了她向不睦百年的侄子示好。这本该是个好机会,只是他如今掺杂了些私心,已无法心无杂念,一往无前。
殿外天色不会一直暧昧不明,但日月星辰互相制衡,始终都在。朝夕太短,不如相守万年。
提笔用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陛下……”邝露未及开口,润玉已按下玺印。
天帝之印,水火无伤。落印生契,通达天地。
*
她有些后悔了。
踏雪躺在自己的绣花帐子里,翻来覆地烙烧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越睁越大,写满了悔不当初。
昨晚为什么要多嘴,胡诌些有的没的。
润玉仙修为精深,人又不傻,更进一步怕是迟早的事。他虽然不愿提起过往,但显见是些伤情的旧事放不下,才甘心留在这个七情六欲比凡人还重的天界。若是他想不开,不,想开了,像白娘子一样,听了一番颠颠倒倒的话就悟道飞升了,可要怎么办。
神仙世人都糊涂,就她伶俐。
人家渴睡,她递酽茶;人家跛脚,她劝人家断肢。
似她这般体贴入微的大善人,若真有福尽再入轮回的那一天,怕是地藏菩萨和阎王都得关紧了大门,说什么也要将这晦气拒之门外。
近日姻缘府上上下下忙得紧,虽说月下仙人待她不同,但她也不能置身事外,像之前那样四处闲逛。
分别时,她斟酌再三,托润玉跟魇兽带话,说她最近很不得空,怕是不能再一起玩耍。她现在有一处独立的小院落,很是僻静,不像姻缘府那么热闹,若有事可以自去寻她。
也不知道润玉仙可明白她的意思。下次再见他和魇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会是个什么光景。
此时回想起来,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我家里没有人,你随时都可以来……现在想来简直羞愤欲死,她当时究竟斟酌什么了!
左思右想,她当时有说是给魇兽带话,咳咳,应该是无妨的。
可自欺欺人这回事竟也要讲究天赋。
踏雪自言自语安慰了自己半日,也活似入油锅的虾米,在床上挣扎翻滚了半日。身下的被褥跟帐子搅在一起,裹得一团乱,她却越来越精神。
横竖是睡不成了,倒不如出去走走。
天已蒙蒙亮,四下仍是一片寂静。再如何新奇的景致看久了也无甚稀奇,东游西逛半晌都寻到没什么乐趣,信步却走到了璇玑宫。
才说了忙得无暇闲游,又一大早来找人家,未免太不矜持了。踱来踱去,院中隐隐有仙子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激动。她只是离得太远,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踏雪一翻身,悄无声息越过府墙,蹦蹦跳跳还未至殿前,里面的仙子仙君却要出来了。
什么叫送上门来丢人,已来不及细想。
璇玑宫布景很是雅致,院中有座小桥,桥头有白玉瑞兽压镇,流水潺潺自桥下经过,蜿蜒如龙蛇。
踏雪现出真身,拢了尾巴,抬起爪子,与桥边的瑞兽蹲在一起,屏息凝神,企图蒙混过关。她真身纯白无暇,屏息凝神,任由云雾缭绕,若不细看,法相倒也颇为庄严。
邝露忧心忡忡地踏上石桥,又犹豫着再回去说些什么,却发现润玉与她一道出来了,“陛……”
“不必多言,”润玉出言拦住她的话:“天道无常,何必事事圆满。近日神魔混杂,巡防不易,太巳仙人公务辛苦,莫要让他久等悬心。”
“是。”邝露欠身施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目送邝露仙子走远,润玉仙却在桥边站定,不肯老老实实回他的殿中休憩。
一会儿还好,蹲了许久腿脚却有些麻,爪子举了半晌也酸得很,再坚持一会儿怕是要抽筋了。好好的床不睡,出来受这遭闲罪。
一篇《清静经》颠颠倒倒念了数遍,睁开眼,润玉仙竟桩子似的还站在原处,颔首不语,也不知有多少心事要想。真真是气煞喵哉。
坚持到这会儿,已经不能假装自己走错路,碰巧来到此处了。只好继续装下去。踏雪心中哀叹一声,正打算再念一遍,“桩子”却说话了。
“打坐禅定是修行的入门功夫。修道之初,能入定一炷香的功夫已属不易,看来月下仙人教导你很是用心。”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怪不得身上都没知觉了。
果然他又是故意的!
谁家修行悟道要像个辟邪石狮子一样蹲着。踏雪心里气得很,可偏偏每次被他捉弄,又心虚地说不出什么。聪明人真是讨厌得紧。
刚想虚张声势一番,却看到润玉疲惫而温和的笑脸。四目相对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没有一点骨气:“润玉仙,我的腿好痛,一点都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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