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1 / 2)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论起懒,没有人比元贞神女更懂。她拜了一位一睡就是百八十年的师父,还养出了一只每天只有两个时辰清醒着的猫。
若不是亲见天道无情,恐怕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废寝忘食地勤奋修炼几千年。
可是师父走了,父亲和母亲亦追随而去。神仙自有神仙的命数,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挽回的。如今连她自己也在劫难逃。
眼前君子翩翩如玉,偏偏聪明得讨厌。一碗鱼汤没见底,就开始下钩钓鱼了。
不孝逆徒,无所畏惧,她才懒得解释,“本神就是喜欢阿朏这副皮囊。润玉仙如此介意,可是喜欢这副皮囊的主人吗?”
润玉被大言不惭的厚脸皮反将一军,喉间一哽,继而平静道:“本座自问于友人二字,问心无愧。”
呵,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天界之主纡尊降贵,靠牺牲美色来谋划大局,大概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不过既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妨成全你这份体面。
“如此甚好,请天帝陛下牢记今日所言。踏雪浪迹红尘浊世百年,情志不坚,被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迷了眼,这才胆大包天,叨扰陛下清净。友人尚可,绝非良配。”
踏雪不过是神女未尽劫数的一段记忆。既无来处,何谈归宿。
“绝非良配?”许多年前他便听过这句话。长芳主为了维护锦觅,对他说过许多的谎话,只有这一句最为真切。
“多谢神女赠言,本座谨记。” 天帝有言必应,只是怎么听都觉得敷衍。
天□□明,神力殆尽,幻境即将消散。
忧心之下,已顾不得润玉信与不信,元贞踩着界线又添两句:“踏雪曾承陛下故人恩泽,天理循环,理应陛下解忧,贵叔侄间的为难事尽可以交给她,不必顾虑太多。她本性善良,必不会为私心杂念乱了陛下的大局。”
故人?润玉颇觉好笑,他那些故人连他的名字都嫌弃,不愿提起,踏雪却要替他们来报偿,这算哪一道的天理循环。
神力耗尽,元贞看着怀中毫无气息的小白猫长叹一声,挥袖驱散了秘境。
白芒闪耀,转瞬即逝。
寅时初刻,东方泛出熹微的晨光。
润玉伸手探踏雪额间,与从前并无不同,试探着,轻声唤道:“踏雪仙子,踏雪仙子。”
踏雪在树下安然睡着,忽闻耳边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很是悦耳,但昨夜的酒有些上头,这会儿还疼得很,被人叫醒实在不是件欢喜的事。
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迎面就是润玉仙清隽提神的脸,宿醉后昏昏沉沉的灵台瞬间清醒大半。
昨夜,她要试探魇兽,然后……然后进行到哪一步,实在有些记不得。不过,不管后来做了什么,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于是,她无比自然地问道:“润玉仙,你为何会在这里?”
润玉清咳一声,缓缓道:“晨起无事,在这园中信步。偶遇仙子幕天席地,在此安歇,恐朝露清寒,打湿仙子衣裙。”
说辞十分风雅,将将掩过心中慌乱。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分明还是他熟悉的那个踏雪,而且没有落星潭下的记忆,昨夜种种仿佛是他的一场梦。
那么梦醒来,他还是月柳下的润玉仙。无波的古井悄然荡开一朵小小的涟漪。
“嗯,”仿佛是在说服自己,踏雪频频点头,“晨露着实清冷,多谢润玉仙。”
诡计得逞,她满心欢喜,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伶牙俐齿无处施展。
润玉恰到好处地开了口:“相请不如偶遇。踏雪仙子可愿至寒舍做客,尝一尝璇玑宫的早膳。”
踏雪摆弄柳枝的手一顿,她是不是醉酒还没醒?可太阳分明是打东边出来的,没错啊。
润玉顺着踏雪的视线,金乌冉冉升起,映亮了天边的朝云,一如昨日,不自信地请教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踏雪回头,看着认真望天的润玉仙强忍笑意,“荣幸之至,请润玉仙带路吧。”
润玉不喜欢人伺候,璇玑宫里只留了几个洒扫备膳的仙侍,平日里做完分内的事,无需听差,很少来回走动。是以,十分清静。
这份清静落在踏雪眼中,却是分外地凄凉。璇玑宫十分阔朗,只是宫殿古朴清雅,不见一点纹饰,更无花草点缀,素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水红的衣裙比桃花还浅些,却是这院中最鲜艳的颜色,而这已经是姻缘府最低调的衣裳了。
她与月下仙人据理力争数日,月下仙人才勉为其难放弃了比嫁衣还红的落霞锦。
姻缘府何等热闹,简直像个正当红的戏园子,整日里仙子仙君往来不断。哪怕是前些日子她无端被疑,也有缘机仙子、彦佑之流与月下仙人打发时光。
难怪他一直不肯透露仙府,原来神仙也有穷困潦倒的。
踏雪默默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暗暗发誓,不管一会儿吃什么,都不可失礼,绝不能让润玉仙难堪。
果然不出所料,润玉仙竟亲自去端了几碟小菜和两碗白粥。
对比一下姻缘府仙侍仙娥忙进忙出的景象,踏雪悲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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