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质问此事，掌柜少不得狐假虎威，将商号的背景搬出来糊弄几句，回头便将这祸事给下架。

坏就坏在点出这问题的客人修为瞧不出深浅，瞧打扮和谈吐，恐怕来历不凡，兴许与碧仙宫的关联颇深，要是瞧见相识之人的名声被败坏，少不得将他给当场处置了，以全平日的情谊。

在生死攸关之下，掌柜往日的巧舌如簧在这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想把头低下去，又怕客人觉得自己不够恭敬，想抬起头去看少女，又大感畏惧和心虚，只像一只冰天雪地里的鼯鼠一样哆哆嗦嗦。

“这……这……”

抱书轩背后的商号，乃是将生意做遍修真界的世家陶家。

世家一词说起来气派，但修真界中的主流还是各大宗派。以血脉组成的团体，只要没有生出天赋可观的继承人便会衰败，哪里又有宗门层层选拔的机制来得更加高效。

再加上境界越高的修士，想要延续血脉也越发困难。家族体系本身的性质就会追求人丁兴旺、子嗣延绵，而修道者本就讲究超脱世俗，在年纪太轻的时候，又招惹许多尘缘，本身就于修行无益。

要是一个劲继续朝宗族的方向发展，这件事本质是就是错上加错。

所以大多数世家，本身就是一个家族想要过渡到宗门，而又卡在转型的最后一步，没有能力在所属宗门势力牢牢扎根的阶段。

陶家和碧仙宫差不多就正好属于这种关系，掌柜要是因为这件事而开罪了碧仙宫，哪怕桓时照本人没有计较的意思，陶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一定不会吝啬一个小小掌柜的性命。

别说他先前妄想的升职加薪，放到此刻甚至要丢掉自己的小命。

掌柜一边两股战战，嘴唇颤颤巍巍，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不长眼的伙计——天杀的张大纲，那些凡人画师不知道碧仙宫首座是什么身份，你约稿的时候能不知道吗？要是老子今天死了，变鬼也不能放过你！

好在却春春没有让他忐忑太久，见掌柜两句话憋不出三个完整的字，又重重地‘嗯’了一声，重新朝他问道：“真认为这世道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吗？”

“是、是，”掌柜咬牙，点头如舂蒜，连连应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话的含义，又惨白着一张脸立马摇头，“不是，不是……尊驾，是我们太没有见识了，不然哪有这个胆子……”

那少女笑了，便如同春生瑞霭，冰雪消融，放在美人云集的修真界中也是一等一的昳丽，只是在场的人无心欣赏，只感到一阵催命符似的惧怕和敬畏。

“先前瞧你说话的时候，不是机灵得很吗？”

她看了掌柜一眼，又道：“把汗擦了。然后到二楼去。”

掌柜吃了好一通惊吓，现如今才品出几分缓和的意思，也不敢再生出什么多生事端的念头。摆出恭敬的姿态，将客人引到会客的茶室里，然后便亲手煮水点茶，将茶盏恭恭敬敬地递到却春春面前。

却春春没接，只在室内又布下几层防止窥探的结界。

这幅做派又惹得掌柜如惊弓之鸟，心道这位客人修为高他如此之多，就算将他给当众杀了，也根本没有什么后果。偏要将他引到静室里来，莫不是要施展搜魂之术么？——这术法一用，受术者就会成为修为尽散的傻子，因此为正道不耻，但不耻归不耻，也不能禁止他们在私底下偷偷用。

而却春春的实际行为没有掌柜的内心所想那么丰富，她虽然性格恶劣，但是也不觉得翻来覆去恐吓一个小人物有什么乐子。只是从书肆中翻出来的这本惊世神作，给予她一点小小的启发，导致她有一笔生意打算和掌柜谈谈，但又要做得足够隐秘和掩人耳目。

“你在这家店里能全权负责所有事么？这东西是你们自己出版的，还是找人进的货？”

如果这句话的用意是问罪，那么将一部分的责任退出去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是要让他办事，就应该证明自己有极大的价值。

掌柜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但此刻也摸不准却春春的目的，只好实话实说：“我是抱书轩的掌柜，名义上陶家商号的所有书肆都归我管，所以也可以让书局印书。但是书店本身就是不怎么赚钱的生意，谁不知道青囊观脚下的坊市最为繁华？可这间书肆开在人流量最大的正街上，每年的进益也没有其他的铺子半分多……”

“虽然表面上我们也是在赚的，但是您看，同街都是些卖法器的店铺，首饰是法宝，成衣有法阵，那个不是顶顶暴利的产业？就只有我们书铺站着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赔本赚着吆喝，偏偏又为了陶家招牌不开不行。普通的书根本就不值几个钱，那些货真价实的心法和法诀哪里能印出来卖人？所以难免会想些与众不同的法子……”

“这里又扯远了。”却春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你胆子不大，又能想出这样的邪门歪路，说你胆子大，事发以后又被吓得个屁滚尿流。”

“都是底下的人出了错漏，不然的话，给我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

“瞧你这话，只是后悔没有捏到软柿子。”

掌柜立马改口：“不敢、不敢，小店以后诚信经营，再也不会做这种邪门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