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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又一寸寸将头扭到背面,双眼通红怨怼:“你们变成鬼,便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谈善下意识后退一步。
“对对,对。世子生而有灵,一定有办法,还来得及,来得及。”
姜王宫的人对他们的世子天然有深入骨髓的信任和恐惧,他们畏惧那个与不详乌鸦对话的少年,同样依赖他。
“替我求求世子,求求世子,既然你们能重聚,他一定,一定能助我和王上相聚。”商君苦苦哀求,“他从前那么宠爱我,为我寻来天下至宝。只要他见我一面,一定能认出我,他一定心甘情愿为我变成鬼。”
他指甲异常艳丽,在地板上抓挠出刺耳的声音。
“你去求求世子,求求世子,求他帮帮我,帮帮我——啊!”
在即将碰到谈善那一刻,他发出凄厉尖叫,连退几步,身体被黑雾腐蚀,发出烧灼的难闻气味。
另一只鬼百无聊赖地坐在喷泉边玩水,潺潺流水从他苍白指尖流过。他摸不到,看样子却玩得很开心。
谈善收回视线。
很奇怪,都是鬼,商君却歇斯底里,难以沟通,丧失人性,只剩下千年执念。烟尘漂浮,谈善将下巴藏进衣领,说:“我不能帮你。”
商君猛然抬头。
“为什么。”
谈善清楚明了地说:“你是鬼,而冯寅错是人,他不是姜王,也不是你的王上,我没有办法帮你。”
“不对,不对。”
商君血泪顺着眼角落下来,他双手捂住脸,说话声音如同刀割过耳边,瘆人又饱含血泪:“你愿意帮世子,却不愿帮我,为什么。”
为什么。
谈善蹲下来,他的脸和商君凑得很近了,少年人瞳仁清澈,倒映一满川的星河。商君这才发现他极干净,形容不出来的干净。颈项间挂了一条长绳,红玉髓颜色明丽,仿佛天生属于他。
谈善抓了抓被晚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晦火余光中,那只鬼明面上玩水实际耳听八方,仿佛对那句“你喜欢漂亮的”耿耿于怀,抓奸对象一样时刻盯着他的手。
看样子准备一有亲密接触就冲上来发火,肯定是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都是鬼了,就让让他吧。
商君痴傻般扬起头。
谈善往后退了点,想明白似的恍然大悟,他一直聪明,一点就通。但他不打算将这样的话首先对一个陌生人讲,于是说:“我不能告诉你。”
商君却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这世间有什么会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特别,愿意为他跋山涉水、倾尽所有。他在与断剑共同沉没湖底的千百年,都用这样的念头苦苦支撑着。
有什么轰然倒塌。
——他要见他的王。
待到见了一面,对方会将自己抱进怀里,安抚他一千年潮湿而不见尽头的苦苦等待。
商君骤然起身,朝最中央的、最大的房间疾掠而去。
他根本没能接触到,一贴黄符隔空而来,颂经超度声久久不绝。
“当——”
一声。
商君五指成爪钩住钢筋窗沿,肺腑震荡,竭力朝上爬。
“当——”
第二声。
他甚至没能再见那人一眼,虚空中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隔着遥远距离,哀绝地、颤抖地伸手。
明镜台从闹鬼那一日起就请来了和尚道士,将主人居所围得密不透风。他活了千年,也只是执念,没有恨,没有怨气凝结,因此毫无反抗之力。
“当——”
第三声。
一抹红色残影如无根浮萍,坠下去。
谈善第一反应伸手去捂鬼的耳朵,怕对他有什么影响,悄悄:“你说他们下辈子有可能碰上吗,就像前世今生里讲的,前世情缘未了,今生补上。”
鬼觉得他天真,不管是捂耳朵还是问出的话。
“没那么容易。”
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容易。
也就是那一世,短短数十载。
空气中有腊梅隐约的香气,失火的正好是毫无易燃品的藏室。那把断剑凭空自燃。谈善冷不丁听见他说这么一句话,随口:“缘分天注定,不要这么悲观,说不定呢。”
不是所有人都甘心用“说不定”来赌一个概率的。
“你只有最后两次机会。”鬼冷冷开口,“告诉徐涧他会死在鳌冲手下。”
这也变脸太快了吧,谈善良刚要说什么,周边灯火骤黯——
头顶圆月硕大,千年万年如一。
“扑通——”
谈善狼狈地从水里钻出来,满脸都是水。
“咳咳咳……咳。”他先呛咳了两口水,接着一手扒着船身喘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湖,水波荡漾。岸边各种热闹人声,隐约能听见“卖花灯”的字眼,街巷吵嚷,人影晃动。
靠,穿之前都不说一声。
谈善完全不知道鬼把他送到什么地方来了,好在他刚从水里冒出头就看见什么,眼前一亮,艰难无比冲船上青年伸手,累得喘气:“好心人,我快淹死了,快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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