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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照(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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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快马驱着车,不消半刻我们就已经逐渐靠近中苗边界,因为地域的差异,这时风雪都愈发猛烈,夹霜带雪的巨风鞭笞在车窗上,猎猎作响。

车座内空间狭,欲星移生了暖炉,伴有幽香,烘得车内春意融融。

我本就气盛火旺,坐了片刻竟隐隐生了一层薄汗,于是将斗篷与短绒外披都解了,转过身去给车窗开了一细缝,片片玉屑般的雪花争先恐后挤进来。

我脾气不好,欲星移为了避我的火气,坐在靠近车外垂帘的位置。此时他正以玉如意半挑了车帘,偏侧着脑袋,向外观雪景。

“白茫茫一片雪,有什么好看的。”我垂眸看了他淡蓝的官袍大氅上沾了点飘雪。

欲星移回头浅浅看了我一眼:“海境无雨雪,如今出境了,怎么也看不够。”随后他思索了片刻后又放了帘子,转过身整理了衣衫。

我看着他突然出声:“你为什么要对付他?”

没头没尾的那么一句,但欲星移明白就好,他也在解外氅的系带,手甚至没有停顿:“我不是对付他,只是选不了他,所以换一个人……或者我自己来也很好。”

我默了默:“他在那个位置上,总有他的坚持。”

“墨家不能显于台面……”欲星移定定地看着暖炉上袅袅一缕烟,梦呓似的念,“那是尧舜清明时,大道滥觞。如今沧海桑田,这些坚持早就不适用于现今世道。”

我想反驳他,却确实无言以对。礼朝太师勤恳辅佐三代君王、始朝商君为富国强兵之变法呕心沥血,这些隐于台下的贤士能者最后也不过是折在他的君王剑下、他的百姓手中。

欲星移缓缓拾起搁于一侧的玉如意:“所以海境需要的是一人之下的师相,墨家需要的是野心昭昭的钜子。”

这真是险路一条,我劝道,“海境的事我也略知一些,但只能徐徐图之,你……”

“没有时间了。”欲星移坚定地打断我,“正是因为此事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十代百代的努力,就必须由我开始。”

我低眉,“那你如何保证这十代百代都能传承你的意志,不走偏路?”

“就是因为不能保证,”欲星移看着我,已然有了几分愠色,“才绝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所以他要有权力、要有实权,不能走上商君和太师的路。倒不是惧怕五马分尸、粉身碎骨,而是那遗志难承,唯恐最终死不瞑目。

我微启了唇想说点什么,但刚抬眼看他,他又挑开了车帘:“到万里边城了。”

过万里边城需要卸行装,我们下了马车后顶着风雪而行,向守城的边戍去寻遮蔽所。

欲星移在我前头走着,伞也不支,纷纷扬扬的雪落在他温绒的大氅上,兰色的系带被风吹得,越过他肩头向后飞扬。

我支着伞在他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赶路,举步维艰。我知道方才他对我有些不满,于是干脆收了伞快步跟上去。

我喊他:“老三!”伸长脖子时有寒彻的霜雪从衣领里灌进来。

“快宵禁了。”欲星移转头对我浅浅一笑。

他这是在向我解释为什么不等我、一个人走得那么快。但是我喊他并不是责怪他不等我。

我小趋几步,毫无顾虑地对他喊道:“你想改革海境阶级,却又想保下北冥家、保下王鲲,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忽的停了脚步,我得了这空档又急急提起裙摆走过去:“压迫催生反抗,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你既然急于在海境推行墨学,想要从上而下的改革、想要不流血的政变,那就不仅仅是为了海境的阶级制度了。”

欲星移转身看我,眉宇含着笑意,只额上几缕细软的碎发被浸湿:在风雪中他保持着还是俊逸清贵的模样。

他必然醒如明镜,当海境的阶级制度松动,人口最广、分布最众的波臣和宝躯揭竿而起,势必力压王鲲一头,届时王鲲会成为这场革命中唯一的牺牲品。

没有人会关心这一届王鲲是否圣帝明王,当波臣翻身,一样会对王鲲施以复仇和暴力。

历史车轮碾过,我的亲族便是这样牺牲的。

但欲星移那么温和平静,只言不语,我滋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破不立。不流血的政变最终只能沦为王族权贵的折中之策。”

深咽了咽,我对他郑重地说:“放下对王鲲的执着吧,历史之中万物如刍狗。”

欲星移收回目光,转向远处,一片霜天寒地、飞雪苍凉,只有隐隐万里边城的轮廓和篝火点点。

他轻声说,“这是你的信念,不是我的。”话音未落就纷纷扬扬散在雪中。

我侧耳问道,“……什么?”

欲星移对苍茫的天地提了几分声量:“我说,我可以的。”

“唉…”我无奈地看着他,“你和他,实在是有些相像。”

入了关隘,我以铁骕求衣的令牌通行,戍边的铁军卫立刻请我们进入,于是便一路走得通畅,直向军帐而去。

我这时才发现欲星移也是借我的道才进万里边城,看来他与老二并无约定,只是临时起意来寻他。

我们被士兵领着走,不消多时,便见大雪中猩红一面军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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