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生(1 / 2)
他上一秒还生气骂人,下一秒又眉开眼笑,仍旧如孩童一般喜怒由心,黛玉暗暗好笑,面上却不露声色,轻笑道:“你啊?我看你却没有一处不好呢。”
这话听着就不大可信,说话的人更是一脸的似笑非笑,神情微妙,孙悟空便知其中另有深意,当下便道:“师姊莫不是拿好话哄我罢?还是看我哪里不好,只是不方便说?”
黛玉又是一笑,竟然点头应道:“是呀,我哄你呢。我看你哪里都不好。”
这一下真叫孙悟空唬了一跳,双眼圆睁,失声道:“此话当真?我……我、我哪里不讨师姊喜欢了?”心中大为沮丧,又不肯尽信,一时间惊疑不定,抓耳挠腮,坐立难安。
黛玉不免笑叹,点了点他,道:“你这傻子!品评最要不偏不倚,我私心对你多有偏爱,怎么看你都是好的,哪里还有什么中肯之言呢!所以随便怎么说都是一样啊。”
孙悟空不由得愣住。
他天生无父无母,从未体会过绝大多数父母对子女的那种全心全意的爱,至于偏爱,对他来说几乎就是难以理解的东西。黛玉平日里虽对他照拂有加,远胜旁人,但他也不过是偶尔暗地里窃喜,甚至弄不明白这份窃喜的缘故,且黛玉素来文雅自持,亲切之余自然有威,更不会轻易将这份爱重宣之于口,眼下突然点破,直听得孙悟空一下子呆住,脑袋里乱作一团,心里却情不自禁想道:“师姊……师姊她原来偏爱我哩!”
他这时心头滚烫,胸中迸发无限喜悦之情,恨不得当场翻几个跟头,才好纾解这股激动心情,但他又不肯在黛玉跟前失礼,呆立半晌,才喃喃道:“既是师姊偏爱我,便只说我好就足够了。”说到偏爱二字时,真觉得齿颊留芳,唇舌间都是甜意,说着说着竟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黛玉见他真情流露,脸上欢喜无限,心中怜他,也不禁为之感染,抿嘴一笑,道:“想得倒美!你这小猴子不禁夸,一夸你,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将来再闯祸,还不是我头疼!”
孙悟空急忙摇手,真心实意道:“不敢,不敢,我都听师姊的!”
黛玉明知他这承诺未必能做到,此时听来仍觉得十分高兴,笑道:“总算没有白疼你,姑且先信你一回罢。”又转开话题,道:“你如今也算入门了,不知还有其他疑难之处没有?”
孙悟空心下感动,连忙答道:“没有!没有!除了有些废笔头,旁的都好!”
黛玉听他这一说,忽然记起一事,笑道:“这我原本也想到了。正好,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素性矜持,从不喜夸耀,现在竟难得说了个好字,孙悟空不由得精神一振,好奇追问道:“什么好东西?师姊快拿出来瞧瞧!”
黛玉嫣然一笑,也不答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只木匣子来。
孙悟空迫不及待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支笔。他楞了一下,以为黛玉是送自己文具以示激励而已,不禁有些失望,转而想到这笔是黛玉为自己特意准备的,心中复又高兴起来,眉开眼笑道:“师姊这是要送给我么?”
黛玉含笑道:“自然是要送你。只不过我这笔,稍稍有些不同寻常,不知你是否看得出来呢?”
孙悟空“啊”了一声,心道:“这我还真看不出来哩!”于是取出笔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那笔的管身细腻油润,花型艳丽灵动,乃是由湘妃竹制成,虽无多余雕饰,形制却十分古雅,毫端既不是常见的紫毫、狼毫,也不是花白的兼毫,而是整体呈金棕色,光泽鲜亮,一丝杂质也无。那笔毫长而锐,用手指轻轻一捻,但觉润滑而极富韧性,却不知是取自哪种动物身上。
孙悟空低头细想,心中大感古怪,只觉得这笔毫摸着十分熟悉,偏偏一时之间怎么都想不起来。
黛玉见状,禁不住扑哧一笑,道:“看来你不是识货人。既然如此,还是还给我罢。”作势就要将笔拿回来。
孙悟空急忙向后一跳,轻巧避开,护了笔在怀中,摇手笑道:“师姊莫急,我这眼神不大好,还没看完哩!”
黛玉瞟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好吧,那就再容你多看几眼。”
孙悟空便又对着笔左右细看,可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始终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又怕黛玉真个反悔,急得直挠手背,心想:“这笔看着平平无奇,更不是什么宝贝,怎么师姊偏说是好东西?真要说有什么特别,那也只是它乃师姊相赠……”想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现,喜道:“我知道了!这笔一定是师姊亲手所制,因此与别的笔不同,我说的可对?”
黛玉掩袖一笑,慢悠悠道:“你猜得虽然不错,可惜也没有完全蒙对。”她在这“猜”字、“蒙”字上刻意加重语气,显然对孙悟空的“猜测”不以为然,更心知肚明他并未真个看出端倪。但是黛玉既然没有否认,可见这笔也确实出自她手无疑了。
孙悟空虽被看破,却半点不慌,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宝贝比师姊亲制的更珍贵么?师姊送我的东西,天宫珍宝也比它不上,我又哪里说得不对?”
若是换个人来说这话,多半失之阿谀谄媚,可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倒仿佛格外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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