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洪水(捉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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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戎多年的老友秦远昭曾经说过:“厉戎这人心肠太好,幸亏面冷嘴硬别扭还脑子清楚,不然早被人坑进阴沟里出不来了。”
秦远昭这话意在突出“心肠太好”;但厉戎听的时候,先听到了“面冷嘴硬”和辣耳朵的“别扭”。
嘴硬?别扭?
厉教授一笑置之……
笑没笑无从考证。
厉戎很早就知道自己性格有些缺陷,缺乏共情,也不爱同人交际。能攒下多年情谊全靠朋友死撑。
但既然不影响正常生活,他就没想过改正,毕竟这世上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分给这些小事。
可惜秦远昭说这句话的场合是在他自己的婚礼上,席上都是两两成双的亲朋好友,伴郎们都缩在门后调起了情。
周身环绕着“满座宾客都恩爱,就你一条单身狗”的气氛……
即便高冷如厉教授,也未免察觉了一点儿微妙的孤独感。
然后秦远昭又哭着说:“可惜自古好汉无好妻,西天取经不容易,没了我这个大师兄,师父他早晚就被白骨精给收了啊啊啊!”
厉戎:“…………”
厉戎从十八岁开始半工半读,学位一直修到博士,不存在任何间隔年。进入北城大学后,导师垂青,做学术项目总爱拉他入伙,论坛峰会年年要去不少。
这几年又开始在朋友的公司做挂名顾问,加上由于某些意外开始的业余工作。到了每年年底,一周都腾不出半天休息。
想遇见白骨精,也要先进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目前看来,他确实没有这个时间。
但即便他不忙,厉戎也不怀疑,他依旧会是一个人。
这点不会有什么变化。
十年前,厉父因为非法走-私珍贵古董锒铛入狱,资产被悉数充公没收。所谓的书香门第一朝倾覆,不知道被人茶余饭后嚼了多少口舌。
厉老爷子原本是江浙一带名骚一时的收藏大家,被不成器的儿子气得突发脑溢血,就此一病不起,临终前将半生收藏都捐给了杭市的博物馆。
厉母早逝,厉父再娶的续弦是自己当年的同校师妹,姓陈名瑜,痴恋厉父多年。
但陈瑜并不是会爱屋及乌的性格,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多年,同合租的陌生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大厦一朝倾覆,世间冷暖,亲戚薄凉,厉戎都体会得彻底。
——亲情与血缘都尚且如此,又何况是虚无缥缈的爱情?
以至于婚礼后不久,秦远昭在一次聚会时点评起厉戎的感情经历,大呼小叫道:“他就是张白纸,好吗?好大一张白纸!”
“白纸”起而锤之,秦远昭,卒。
白纸厉先生从小跟在厉老爷子身边,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大致都有些涉猎。
今天发生的事儿在他心底消化了一会儿,脸色倒是没怎么变化,偶尔也会答几句陆少唐跑过来的问话。
当然,几句就是几句。
比如:“对”、“是的”、“好”。
厉戎心里想的是:就敷衍他一下吧。
解说小姐却觉得自己脑门儿都要发光了,痛苦地捂着眼睛摇了摇头:“你们感情真好,”
厉戎:“……”
陆少唐:“谢谢。”
嘿嘿嘿,想上天。
国博的展览通常按规模分在不同展厅,这次的印象派绘画展规模不小,但场馆终究面积有限。
直到一行三人走近长廊尽头,陆大少终于对厉戎时不时飘来的审视视线有所察觉。
陆少唐从欣赏艺术品的热忱里拔出头来,回过身喊:“厉老师?”
厉戎抱起手臂,挑眉看着他。
“你看我我当然不反对,”陆少唐笑得七分痞三分真,“但光对着我的后脑勺发呆可不行,这叫大材小用。”
“要看看这儿啊。”陆少唐大大方方指了指自己的脸。
厉戎:“……不必了。”
“别客气啊,”陆少唐凑得更近了,他身体前倾,从下往上看着厉戎,“或者我看你也行,你别动!”
厉戎、解说:“……”
怕不是神经病。
解说后头还有个旅游团要带,在出口处跟二人鞠躬道了别。陆少唐扯着厉戎从出口出来,看了看表,刚过三点半。
他答应过爷爷晚上回去吃饭,自然就没法再约厉戎。
反正来日方长,陆少唐颠了颠解说赠送的纪念明信片,抬头问:“厉老师觉得展览怎么样?”
厉戎缓缓颔首:“很不错。”
想了想又说:“谢谢。”
“……”
这句谢谢烫得陆少唐心脏缩了一下,整个人都不大好,他单手揉着脖子替厉戎推开玻璃大门:“今天这展览比我预想的规模要小。”
“还好。”厉戎客观评价。
局限在印象派本身的画展,很难办出宏大的规模。
这点陆少唐心里也清楚,笑了笑问:“话说回来,厉老师最喜欢哪一幅?就画,这里头的画。”
厉戎回忆了片刻,没太多犹豫道:“阿尔弗莱德·西斯莱的《洪水泛滥中的小舟》。”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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