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小番外）（1 / 2）

芸香殿里的地龙，大概是整座皇宫中烧得最旺的。

不管是数九寒天，还是寻常雨季，只要芸妃娘娘觉得冷，便有数百车炭火候在芸香殿的火房。皇帝自然没有意见，别说几车炭火，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派人摘来。

皇帝没意见，众臣自然也没意见。一个没母家没皇子的后妃，宠点就宠点吧，反正也翻不了天。

只是这样的话，倒苦了芸香殿里宫娥内侍。穿薄了要出门走动，容易风寒，穿厚了进殿伺候，又容易出汗。哪哪都不方便。

李惠人往常只消稍稍在殿里呆一会儿，便觉得汗要把中衣都浸湿了。

只是她今天的汗，与往日有些不同。

先不说那泡了藏红花的药材，突然混进了芸妃平日吃的补药中，就是早间那在房内自裁的宫娥，但凡看见她死状的，都怕得到处烧纸念佛。

她每每回想起那张青紫色的脸，都觉得腿软又了几分。

可她今天的汗，与这宫娥无关。

她守在殿门外，殿内的交谈声偶尔顺着风落进她耳朵里。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家娘娘在与一个男人交谈。

且这个男人，不是皇帝。

李惠人腿更软了，伸手去扶着墙，勉强将自己撑住，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神仙一样的主子，胆子居然这么大。

啪——

殿内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芸妃一贯淡然的腔调：“惠人。”

李惠人急忙行至殿内，然后又将殿门小心翼翼地关上。

“娘娘。”

她低着头，秉持着不该看的绝不多看一眼的原则，来到云芬身前，行了板正的礼。

芸妃道：“你与吴惠人，都是本宫进宫时，便服侍在本宫身边的。”

孙惠人点头，“是，奴和吴惠人已经服侍娘娘五年了。”

昨天吴惠人当差，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竟被打了五大板，现在还在房里躺着。亏得是天冷，若是天热，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芸妃许久没说话，而后叹了口气，悠然道：

“五年啊，原来本宫已经进宫五年了。本宫总以为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孙惠人不再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脚前的半寸之地。

突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半带讥讽道：

“我看你这几年，真是疯得不轻，进宫几年了都不知道？难不成那位给你下了迷药？那芃娘过了几个生辰，你总得是知道的……”

芸妃勃然大怒，打断了他的话：

“你给我闭嘴！不许提她，不许提那个孽障！”

她边怒吼，边伸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额头蓝色的青筋突起，脸上写满了痛苦，再没有人前云淡风轻的模样。

李惠人已经看傻了，她不知道那个对谁都淡淡的芸妃，是怎么一夕之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下意识把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是他，一定是他。

是他一句话，使芸妃娘娘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识归眉头紧锁，握住芸妃的手，放在鼻下轻嗅。

而后脸色一变，恨铁不成钢道：

“你居然碰那东西？你明明知道，大哥活着的时候，最恨的就是那东西！”

她怎么会不知道，罂粟花有成瘾的危害，还是她先发现之后告诉他的。

芸妃掰开顾识归的手，身子如一滩软泥倒在了地上。

她面目颓丧地望向殿门：

“可是他根本不愿见我，五年了，整整五年，我都不曾梦见过他。我只有、只有……”

她苦笑着，大颗大颗泪水坠下，落在姣好如玉的面容上，像朵泣露的芙蓉。

她只有借着这短暂的麻痹幻梦，来见一见不曾日思夜想的故人。

“我以为已经过去许久了，久到我可以忘记他了，只是为什么才五年？为什么长夜如此漫漫，为什么……”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不求小轩窗正梳妆，不求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她只想他入梦看看她，哪怕一眼，一眼也好。

可是从来没有。

顾识归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她分明生了一双桃花眼，人都说桃花眼自是风流，看谁都是多情。而她的桃花眼却不一样，对谁都是冷淡的，哦不对，是有例外的。

他忽然想起在惠城时，那一双桃花眼总是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然后忽地发出亮光，又蹦蹦跳跳地朝找寻到的怀抱跑去。

他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回榻上：“可你也不能……”

“不能吗？”

芸妃甩开他的钳制，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癫狂：

“为什么不能？你们，你们或见过他最后一面，或为他祭祀过，亦或是亲手为他修了坟冢，我呢？”

不沾阳春水的玉指点了点她自己：

“可是我呢？我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不能为他敛尸招魂，甚至不知道他的坟冢在何处，甚至……”

“甚至连他的忌日，我都是听你们说的。”

她抱住头，喃喃道：

“……他一定是生气了，气我那天出城，气我又嫁给了别人，所以他才不愿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