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但同时步步为营不代表循规蹈矩,谨言慎行不代表绝情断欲。宋照岄不需要讨好谁,因此不必要装出一副贤妻良母一样的壳子,也不需要倚仗谁,因此不需要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宋照岄惊觉,自己过去深陷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中,那些自以为是的坦途,不过是花园里旁人搭设的小径,她从未步出围栏一步。
一朝之间,天地倾覆,倒叫她看见了真正的世间。
后来的宋照岄和姜言嘉曾聊过此事,关于爱情和后位。
姜言嘉直言:“无论是谁做这个龙椅,我都是皇后,倘若大祁天幸,新帝圣明天纵,我自当竭力辅佐,若如今日”,姜言嘉抚着宋照岄头上的珠翠,低声一笑,“我也当尽一个皇后的责任。”
宋照岄倚在皇后的臂弯,枯瘦的手臂下有温热的血流跳动:“姨母”,宋照岄选了最亲近的称呼,“若当年与您成婚的是先帝的大皇子,即齐王,您会同他……”
“若是值得托付的人,定要同舟共济”,姜言嘉截住了宋照岄的话头,“是否要全盘托出只能自己衡量了,小丫头,问我是假,问你自己才是真吧。”
宋照岄难得有这样小女儿的时刻,轻扯起皇后的宽袖,遮住自己早就通红的面颊。与赵承玦的情事虽早被反复提起,但被长辈打趣还是有些喜不自禁的羞赧。
姜言嘉见她不答话,便一径说了:“若有一刻难抑制地想坦诚相待,那全盘托出是错,不留底牌有朝一日怕是追悔莫及,遮遮掩掩也是错,他若一生赤诚对你,到头来愧意难当的还是自己。总是一个要负另一个的,这是一场豪赌,我们只能愿赌服输。”
如今塞北天高云淡,骏马踩着草籽呼啸而过,夕阳腾火从穹苍尽头烧进你我眼底,这里的风能压弯杨树的枝丫,也能把蓬蒿卷上云天,那些保护我的和束缚我的都不复存在,我却把自己困在这四方院里。
怕是檐下的雀都在心里嘲笑我。
时至今日,这个高门贵女我已经做得厌倦至极。
冬青,你说得对,为了未来图谋抛头露面,躬身求人不丢人,把美貌年华待价而沽才是自轻自贱,现下连身份尊荣也没了,我若是仍坐在这里等幼弟长大复仇,等远在云端的郎君来买断我的下半生,我就真连个草扎的纸人也不如了。
宋照岄正式以女子之身接了季息帐下参军一职,需寻个人手帮忙,男子多有不便,边地女子又大多不识字文,宋照岄思来想去还是去寻了冬青。
“现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这实是我一己之愿,若是你觉得不妥,便罢了。”
“怎得忽地客气起来?姑娘只管说。”
“我此次回来后就在季将军处领了参军,但我一人实在力有不逮,想请你同来助我,奉例从我的份里拨给你,不知你觉得可好?”
冬青从未想过自己一介商贩女,能得宋照岄如此看重,她当即答应。
宋照岄坐在院中,北风自有一股凛冽的味道,冬天的日光像碎玻璃散落在天上,从缝隙里透出些微光。
她手里捏着刚送来的诏令,责令朔州一战贻误军机,致使放虎归山,夺季息忠武将军名号,仍降为宁远将军,停俸一月,正五品以下,逐级处置,朝廷重视前线军事,擢派神策军护军中尉况方为监军使,半月后至太原府。
“说什么贻误战机,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袁鸣宇从侧院踱来,自两厢开战,季息便在左右侧院设了榻,供各位先生歇息。
“袁先生”,宋照岄使绾风搬了椅子来,“看来朝廷现在尚不知粮草一事,这批粮自山南东道襄州运出,途径都畿道汝州,至河南府合了粮,经由上下多少人手,追根溯源怕也难了。”
袁鸣宇自备了腰垫,施施然坐下才回话:“宋姑娘此言差矣,那三千石沙粮,恐怕不是今次的问题。”
“这是以往积粮?可去年关中地区歉收,哪里能有余粮?”,混沙粮是因为粮重不足,若是连着两年歉收,哪会向前线送粮,究竟是今年谎报还是去年谎报,又或者是为了补齐以往亏空,他们拿了粮来糊弄,又或是土地兼并后,人口流失,今年有地无人种。
说话间院里扑簌簌地飘起雪,几人发上都落上晶莹,宋照岄忙令梳雾取两顶大氅来。
“姑娘不急,你瞧这天”,袁鸣宇捧着手炉朝天上一指,“日光虽弱却明晃晃的,哪里有雪?只是阵风罢。”
“先生是说,这雪是早积在檐上的,现下不过是风卷着落下来,倒像是今次的雪了。”
袁鸣宇接过小厮新换的云雾,热气哄了脸也不以为意:“姑娘聪慧。”
宫城里,这已是皇后禁足的第二十天。
姜言嘉厉声斥责赵钰:“我以为你要的是手握无上权柄时与你共担孤独的政治家,其实你爱的是攀折而上以你为尊的菟丝花。你笑我像个母兽,这宫内权力纷争,非兽性不能护住自己的孩子,风霜刀剑严相逼,你以为你是那个保护者吗,笑话,你才是那伸向我的匕首,瞄准我的弓箭。”
“再不信你了。”
“我以为你爱的是天下万民,是这风雨飘摇里仍气脉滚烫的江山,谁知你爱的是唯我独尊的权力,你说你为了河山永固,你根本不是为了这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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