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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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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小小县官,断案时尚须秉公明察以后,才敢辨断是非,论刑轻重,岂有仅凭一个巫蛊娃娃便要置人于死地之理。”

我知太子妃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心者便对下人动辄打骂,安能忍受我如此堂而皇之地出言讥讽,此话果然激得她怒发冲冠,猛一拂袖险些扇到了太子脸上,直指我道:“好,好,你一个穷乡僻野里出来的破落乞丐,也敢爬到我头上来颐指气使,原是我平时太过仁慈,竟让尔等当我是个任凭拿捏的软柿子来捏了。来人!”

转瞬,便有两个内侍登堂入室,见我置若罔闻地扶着邓更衣,不由驻足原地,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李良娣知道下人不免为我今日的身份所掣肘,便欲亲自下堂来拽我,却被太子厉声喝了一句:“李绛烟!”,而不得不收回已经拽住了我衣领的纤纤玉手。

剑拔弩张之际,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江良媛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走到与太子僵持不下的太子妃身边,附耳轻声:“太子妃,邓更衣巫蛊之事尚未查明,不宜立刻见血,否则恐将传出一个雷厉风行的恶名。太子侧妃胆敢与您针锋相对,显然早就有备而来,切莫中了侧妃之计,在太子面前大怒失仪,可不是您平素的作风。”

闻言,太子妃好不容易怒火稍歇,愤而甩开了太子的手,但也不曾再做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下来将我千刀万剐之态,只居高临下地睥睨于我,满目寒光。

江良媛则相对平静许多,太子妃挣脱以后便收步退开了,同样无声地垂目顾我,眼中几分意味不明的混沌深意。

太子横目望了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的太子妃一眼,转身拂袖道:“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邓更衣巫蛊一案证据不足,待水落石出以后择日再议。来人,送邓更衣回抱琴居,隐月,你随我走。不劳太子妃送了。”

待我三人陆续离开栖凰殿,身后便传来几声瓷器摔碎的声音,接二连三,我受惊欲回眸转顾,太子极恨铁不成钢地蹙眉摇头,抬手护住了我的双眼:“没什么好看的,她日日皆这般一触即发,如同市井泼妇,最近越发不成体统了。”

我乖巧地听话不看,由太子亲自搭以一臂之力翻上了马,任凭太子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抱怨太子妃的不是,半字不曾入耳,只暗自思忖方才栖凰殿中所发生的种种。

太子妃闺名杨晴斐,出自镇西大将军杨定鸿门下,由于母家功勋卓着,自幼便养成了嚣张乖戾的性子。杨氏作风张扬不知收敛,太子妃承其家风,但与此同时,杨晴斐也有些异于平常之处——即,比你唯唯诺诺、对一切逆来顺受的庸懦之辈,其实太子妃更喜欢一身傲骨峥嵘的人。

我方才在栖凰殿中出言顶撞,似是忤逆犯上之举,太子妃虽然表现得火冒三丈,但到底不曾将我如何处置了,似乎可以佐证她未必当真如同表面可见的那般怒火中烧。如此,我不仅以一场毫发无伤的博弈,迅速在太子妃心中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象,同时亦在太子面前博得见义勇为的美名,可谓一举两得。

忽而,我听见太子一声接着一声地唤我闺名:“隐月?隐月?”

我连忙堆笑:“殿下。”

太子满面忧心忡忡:“见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可是被太子妃吓着了?唉,本以为我亲自送你,她会知道收敛着些,不想太子妃狂愎至此,竟连我也不放在眼中…你且莫惧她,从今往后,但凡有我相伴,我一定护你事事周全。”

我强忍住了满心倒他一个白眼的冲动,抬手轻抚头上一支平安扣流苏青玉发簪,温驯地摇头道:“太子妃协理东宫内务,案牍劳形,难免急火攻心。有殿下挺身相护,妾不怕。”

感到太子的手不着痕迹地覆盖住我的手背的同时,我忽而浑身一阵寒颤,倏然抬起视线寻找冷意源头的瞬间,便对上了那名带刀侍卫的视线。

也仅有一刹那的交会,侍卫很快便移开目光,仿佛不过是他目光游移间偶有停住,恰好停在了我和太子的身上。

我并未太过在意,冷眼瞧着那带刀侍卫躬身驻足,等待太子与我座下紫骝超越到他身前以后,才亦步亦趋地跟上。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原先竟然一直不知尊卑地走在我与太子前方。

借由流经耳畔的一阵微风,我蓦然回首,但那侍卫已经低下了头,眉眼鼻唇都藏进了阴影之下,令我瞧不分明。

云淡风轻,一轮明月破雾出曙,我弃了那藏头缩尾的带刀侍卫,漫漫然仰头望天,原是个雨后初晴的春日好时节。

推称大病初愈、不便侍寝,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太子以后,当晚,我便卸除首饰金宝,换上一身荷粉羽缎斗篷,掩着风帽,携了战战兢兢的李应时,直奔邓更衣的抱琴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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