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始坤生(1 / 2)
他走之后,走廊阒无一人,只剩墙上的火把“毕毕剥剥”地燃烧,连灰烟都静的让人心焦。
过了一会儿,才到来几个狱卒,但他们一个个也不说话,往那儿一站好似几个泥俑。
太常寺干的毕竟是篡位的事,没人敢声张,因此这儿的狱卒少的可怜,里面站着三个,外面只剩五个。
孔松月扣掉脖颈上干涸的烛泪,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环境。
之前没打算逃脱,故而不曾留意过周遭的情况。这会儿一瞧才发现,这儿状况当真没有辜负“监狱”二字,牢房只有一扇巴掌大的窗户,还被铁栏杆堵得死死。
周围肮脏不堪,墙角尽是干涸的污血、杂乱潮湿的茅草碎杆,和时刻弥漫的诡异腥臭。
四下昏暗近黑,只有灰墙上的火把清晰明热。
窗户的铁棍几乎阻绝拦住了逃跑的可能性。不过,上有阻拦下亦有应对。再小的窗子也有逃脱的法子。
她那根山茶玉簪从不脱手,即使是刚才,也犹然攥着簪子。
这根簪子意义非同寻常,是她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母亲”一词在她兄妹二人的记忆中太过遥远,唯有这根簪子的存在,让他们真切的感受着母亲来过的事实。
母亲不只是母亲,母亲是邱夫人,是千琥谷谷主。
那儿是独立于大周十九州外的净土逍遥地,世人大多神往,并非好奇千琥谷的风光,而仅仅只是渴望从那里求来长生飞仙的妙方。
但自邱夫人死后,千琥谷山门重闭,世人前往千琥谷的念头也彻底被打消。
孔松月记得小时候师父讲过:清慧二十三年,千琥谷山门大开,山上八百八十八红绳铜铃激响,漫山烟障尽散,千琥谷全界十三族,全数俯身叩首,只为送别时任谷主邱夫人下山涤荡浊世凡尘,伏杀十九祟冢。
那时的十九州,各盘踞祟冢一只,于百姓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
可邱夫人功成之后却身死洙邑,再也未能重回千琥谷。
师父不肯说太多,只是告诉她——终有一日,她要去洙邑寻回母亲遗骨,终有一日,一定会带母亲回家。
手中的玉簪冰凉,她反手将簪子尖对准那堵厚墙,狠狠砸下三个小坑。
完事后,她扒着牢门小心探查了一番,四周的狱卒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她松了一口气,注视着那四个小坑,声音细若蚊蝇而又疾如劲风,“乾元始,坤元生,德合无疆,牝马地类。迷失道,地无疆,破!”
只见灰沫猛地飞散,一部分墙体登时化作一地齑粉,只留下一个半人大的洞。
响声不小,狱卒随即警觉。
但问题不大,这间牢房的门被缠了两层大铁链子,光开个门就要费半天功夫。
而这点时间也足够她跑出去了。
牢房只是一重屏障,过了这层,后面还有围墙等着。
这之间只有一人宽的过道,狭窄逼仄。
她灵巧地跳过墙洞,在监狱饿了几天,她身上的肉都掉了好几斤,整个人干瘦干瘦的,穿过墙洞易如反掌。
果不其然,身后的狱卒拿着一大盘钥匙追了过来。
一般死囚牢房是不会有窗户的,伸手不见五指才是常态。
但洙邑大狱比起监狱,更偏向于一个中转站,故而没有那么严谨。
作为大周都城,洙邑大狱并不作为关押犯人的长期牢房,囚犯仅仅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半个月之内就会被十九州各狱挨个领走。
运气好点的犯人分到棠州,江南富庶,监狱里好歹有床褥子,饭也不馊。
运气差点的就分到了漱州,漱州苦寒贫瘠,冬天挨饿受冻,冻掉耳朵都不稀奇。到了夏天也舒坦不了,囚枷上的道符一天到晚都在发烫发热,囚枷俨然成了块烙铁。牢房也被顺手贴了道符,整个屋子跟蒸笼一样。
越过牢房后,眼前便是围墙。
洙邑大狱围墙的墙体很厚,里面还封了流沙,一旦凿破,便极容易被流沙淹没。
她一开始不考虑过砸墙逃脱,现在却不得不打起这堵墙的主意。
身后狱卒也已经拆开了锁链,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她很难和狱卒拉开距离,除非用流沙拖住他们。
于是她反手用簪子又在围墙上砸了四个洞。
口中再次念道“乾元始,坤元生,德合无疆,牝马地类。迷失道,地无疆,破!”
“轰!”
沙尘骤起,在她与三个狱卒之间造下一道短暂的防线。
流沙快速地淹没到小腿处,所幸她已经脱身,没有受到殃及。
只不过狱卒就没这么轻松了。
突如其来的流沙困住了他们的脚步,寸步难行。
“快来人啊!犯人要逃跑!来人!”
刚说了几句,流沙已经漫到了他们上半身,喘气也开始变得吃力。
跑!
孔松月回望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向前疯跑。
驻守在门口的狱卒已经闻声追来。
负伤的她单论跑步速度,肯定比不过身后的追兵。
况且这座监牢建在城外荒凉寂寞处,冬末寂凉,万物未苏,放眼望去,尽是遍野平原,难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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