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长成(1 / 2)
刚来到九黎峰的君逾没有想过自己接下来会过这样的日子,面含冷霜的师尊原来也只是看起来冷冰冰的而已。
第一年,君逾时常噩梦缠身,半夜大汗淋漓地惊醒,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望着几乎和君家一模一样的小院,分不清身处何地。第二日强打精神,尽量如常地跟着师尊练剑习文。
在他又一次惊醒的夜晚,他顺着窗户去寻桃花树下父亲为他扎的秋千,却看见师尊打坐的背影。他盘膝坐在桃花树下,墨发和桃花花瓣一起在空中起舞,君逾看着看着就又合上了眼睛,睡了自那日后的第一个安稳觉。
再后来的许多个夜晚,只要君逾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师尊的背影,他的梦里终于不再是只有哭泣、尖叫、呐喊,不再是只有刺鼻的红和淌不尽的血。
他在梦里和师尊一起在后山舞剑,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会先爬上师尊的肩头,再滑到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在梦里忐忑地前往主峰上课,和师尊告别的时候他会摸摸自己的发顶;晚间他在书房做课业,师尊就在窗边煮茶看书;他会梦见每个月的休沐,他会起得格外早,在院子里等师尊带他下山,人间集市、万年古刹、绵延雪山、甚至是掌门师叔最宝贝的后山鱼塘,都入了他和师尊的画。
梦里还有许多画面,储物袋里最后一个玉佩拿出来的时候下学就能在主峰看见来接他的师尊,回到九黎峰则会在桃花树下收到师尊从新秘境里带给他的礼物;他第一次和同门下山做任务,师尊几乎说了平时一年的话,告诉他要保护好自己、要出色地完成任务……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梦,就像他偶尔会在梦里被母亲搂在怀里强逼着画花钿一样,这都是他忍不住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回味的美好记忆。
十三岁生辰刚过,他随着师尊又去了一次主峰大殿,掌门师叔递给他一本厚厚的册子,说君家的事已查清,涉及到上界故已移交到神殿。
这时候,君逾才恍然发觉他已经在玉衍宗待了整整六年。
他接过册子,却没有打开来看,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这六年间,每当君家有什么新进展师尊都会讲给他听,“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师尊和掌门师叔都关注着。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不要让仇恨霸占你的人生,快快乐乐地长大,小逾。”那是师尊最温柔的时候,他会叫他小逾,会担忧地盯着他的眼睛,会在他忍不住哭泣的时候轻拍他的背。
他怎么会被仇恨蒙蔽眼睛呢,君逾想,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要让他快乐地活下去,师尊、掌门和其他峰的师叔们在他失去家的时候又将他庇护在了羽翼下,他失去了君家长辈们的爱,却又得到了许许多多不同人的爱,他又怎么会不努力好好长大呢?
重阳节前夕,君逾在玉衍宗拜见了神殿来使。君家灭门一案不仅在人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也引起了上界神殿众仙的震怒。这是自三界大战后的第一个跨界纷争,上界华家自傲身份,因和君家飞升弟子的小小冲突,就无视律法、跨界寻仇,造成了这样骇人的惨案,已被按律处罚,涉及到灭门案相关的华家人被散尽修为、剥离神骨、打回冥界重新轮回。神殿已重修相关律法,以极大的惩罚力度来杜绝惨案的再次发生。
君逾收下了来自神殿的补偿,拿出大半交给了掌门师叔,恭恭敬敬拜谢了玉衍宗在此事上的帮助。即使有祖父的玉令在先,玉衍宗在此事上投入的精力也远超想象。如果不是有宗门挡在前面,君逾不知道七岁的自己该怎么和上界世家搏斗,君家长辈的灵魂又何时才能得到安息。他真心地感谢师门。
君逾提前从主殿里退了出去,峰主们还在招待神殿来使,商讨后续事宜。恒意真人看出君逾并没有表面那般淡然,也不想他继续听来使们讨论君家的事情。对于他人来说,这只是一件值得深究的跨界惨案,但对于君逾,无异于一场凌迟。他借口峰里有事,让君逾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君逾没有御剑,他慢吞吞地走在回峰的路上,同门遇见他总是要前来安慰几句。君逾有点心烦,他并不想说话,也不想笑,他的心沉甸甸的,仿若有什么扯着往下坠。现在想起君家的事他已不再会有那么彻心的痛了,而像是被一团浓重的冷雾裹挟了一样,让君逾喘不上气、看不清路、连带着心肺四肢都闷闷的。
君逾强打精神,笑着辞别了同门,换了条小径拔腿奔跑起来,像是想要冲破这令人窒息的雾气。他气喘吁吁地扶着院门,汗水淌进了他的眼睛,刺刺的,于是泪水也跟着流出来,他咽下快要突破喉咙的哽咽,慢慢推开门。
桃花花瓣仿若知道他的伤心,在开门的瞬间围绕他轻悠悠地转,带来一阵清香和淡淡的药香。
君逾倏地抬头。
久未有人使用过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她穿着一身嫩粉色的裙衫,裙摆绣着精美的桃花花枝,绸缎微微泛着光,□□的桃花花瓣调皮地落在她的身上,让人分不清何处是绣的、何处又是落花。明明是极为软和的一副画面,但当她抬起头后,不像是坐在艳艳的桃花树下,反而像是坐在雪中。
她生得极白,像是最好最干净的羊脂玉,夕阳落在她的脸上,反而染上了几分她身上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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