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抱负（1 / 2）

为了方便医治病号刘柳，正经医生齐凌近来常驻怡柳园，一来二去二人也算混熟了。刘柳曾追随杨老爹学习医术，自来对医药兴趣浓厚，每每观摩齐凌拟方，遇精妙处也不吝真心褒奖叹服。刘柳于医道上勉强算齐凌半个同行，得到内行的赞许，齐凌也不免倍觉熨帖。

刘柳因为穷惯了，每遇方中昂贵药材，总是十分热衷于同齐凌探讨“平替”，将哪些药材虽略损药性却可救急、哪些配伍或可缩短疗程等等事宜同齐凌一一分辩清楚。齐凌生于大富之家，学成后也多服务于世家大族，用药开方历来更重疗效，时常不解刘柳为何执着于节省那一两半两银钱。

刘柳清楚，即便是在国富民强的时代，富人和穷人所享受的医疗资源也是天差地别。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规划统筹、推行普惠医疗，穷人得病就只能寄希望于廉价易得的药材。刘柳自觉爬到如今的阶层纯属偶然，若不是种种机缘巧合，自己大概率要混成一个穷光蛋，因此对于没钱治病这件事格外能够感同身受。这些考虑自然不好同齐凌明言，只推说到：“人命至重，有贵千金。然富有千金者有几？杨某惟愿天下病患皆得医治，实不忍见人因贫自弃、不得善终。”

齐凌对刘柳的底细不甚了解，虽知她扮过男装、甚至谋了些官职在身，总以为她不过是为了引人垂怜——史公子不是就被迷住了，将她养成了极得宠的外室么！因此齐凌看刘柳总是自带三分轻视，且他自诩为人刚直，又难免厌恶刘柳获宠的手段和心机。

略熟稔后，齐凌也只道刘柳言谈还算疏朗落拓，不算难相与。如今却见刘柳身为女子，竟似怀有普渡天下苍生之志，不由暗自惊叹。且医者常怀父母之心，齐凌心中也萌生出些惺惺之意，同刘柳谈医论药时更加用心起来。

正经大夫齐凌同志从“不爱来”到“不爱走”，前后态度之变化不可谓不大。史彬虽知刘柳和山羊胡快三寸长了的齐大夫发展不出什么出格的关系，但见二人聊得投契却也难免不自在。这日齐凌意犹未尽地听完刘柳关于外科手术、术前消毒和术后护理的种种设想后，在史彬极不耐烦的目光下悻悻告辞。史彬忍不住道：“柳儿竟还有这般奇思妙想，若柳儿真是个男子，只怕就要悬壶济世了吧？”

刘柳假装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点点头道：“我平生唯憾未曾精研医术，以至技艺荒疏、辜负我爹一片殷殷厚望。若能得齐大夫指点一二，添得几分本事，他日或可救人于危难，也算告慰我爹在天之灵了。”

史彬见他把杨老爹搬了出来，自然无话可说，只好道：“怕是这园中也无人等你开方救命——你同宜妃娘娘各自平安喜乐，杨老爹自然宽慰了。”

刘柳笑道：“说得是。说起我爹，他老人家在世时也是一片济世之心——大约医者平生抱负无外乎此。”

史彬道：“杨老爹医术人品，我自然是佩服的。然世人多嫌贫爱富，纵是医者也不能免俗。就我所知，只怕那起子黑了心、只知骗人钱财的庸医还要更多些呢！”

刘柳眉头一蹙，道：“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仪’，若是人人都不难于生计，医者便个个仁心仁术了吧？”

史彬笑道：“所以我的抱负是教天下人一般富庶丰足，如此不就皆大欢喜了。”

刘柳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在物质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代，经济学家们都解决不了贫富分化的问题，却被你说得小孩过家家一般，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

刘柳近来咳症好转，却又想起刘备“髀肉复生”的典故，反观自己蹉跎日月、毫无建树，不免日日心焦，渐渐夜不成寐。齐凌将刘柳的失眠症归结为“气滞血虚”，又调整了她日常所用药方，增补了些助眠药材。许是药物的作用，刘柳愈发过得颠倒黑白，晚间不能成眠，白天精神不济，时常小睡。

这日刘柳醒来，外面又是天光大亮，几名侍女服侍刘柳起身，又问她可要进些饮食，刘柳微微摇头。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侍女上前对刘柳道：“今日家主不在，夫人难免闷烦些。不过外头太阳倒好，后园的腊梅都打了骨朵儿，不如奴婢陪夫人去赏赏梅吧？”

刘柳见她活泼娇俏，期盼之意仿佛溢出眼角，便道：“那就看看吧。”

这侍女忙答应了，乘为她披上斗篷、整理衣饰之机轻轻点了点刘柳手心。刘柳心中一动，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这侍女答道：“奴婢生在乞巧节，因此就叫七七。”

刘柳道：“是个有趣儿的名字。”

二人出了房门，又有两名侍女随侍左右。几人行至后园，七七道：“夫人手冷，可带了手炉子没有？”

刘柳病中甚少出门，今日倒是说走就走，几个侍女措手不及，不曾预备妥帖。如今七七询问，二人想起史彬因刘柳也不知责罚了多少下人，不由一阵惊惶。刘柳叹道：“不打紧，取一下就是了，七七留下陪我。”

两名侍女如蒙大赦，忙回去打点。刘柳见人走远了，问到：“谁派你来的？”

七七不答，只道：“夫人稍待。”话音未落，一个耳熟的声音自假山后传来：“你倒好睡，害我苦等这半日。”

刘柳笑道：“韩小将军总算来搭救杨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