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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再也没有听方嘉横和嘉一提起过收养手续的事。
这件事似乎是搁浅了。
被他们刻意搁浅了。
我仍然姓乔。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在书房外听到他们的那段对话。
似乎对于方嘉横来说,走法律流程去收养我并不是一件易事,他有许多需要考虑的阻碍。
我不清楚背后究竟是哪些事影响着他,我并不去插话多问。
那时候起,就已经很懂得在他身边做一个察言观色且沉默寡言的人。
搬到方家,有了落脚的地方,一切尘埃落定,我回到学校上课。
越峥一早开车来送我去上学。
我上了车,喊他。“峥哥。”
越峥只有十九岁,黑皮,高挑瘦削,一副深邃窄长的脸,冷冷的,看着很野性。
他已经跟了方嘉横两年。
他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开学了,没有假期玩儿了。”
这个暑假,我在方家的宅子里已经玩得足够尽兴。
方嘉横很少很少回来,常常不见他人,也不来消息。可是他总保持着每周一定有一天完整的时间陪嘉一和我。
他对家人的重视,叫我惊讶。
我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什么是家人的陪伴了。
假期都在空调房里度过,整日躲进方嘉横的书房里读他读过的书。
嘉一到了热天就犯懒,很不愿意出门晒毒日头。除了去公司开会,她将所有约会和聚餐都只定在晚上,就连出去度假的邀约也齐齐推掉。
可嘉一总有新鲜事新鲜玩意儿,带我涨见识。
我跟着她学会不少事。
我和越峥在路上聊起来。
我问越峥:“为什么没有读完高中?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
“是……遇到了一些事,幸好,横哥帮了我一把。”
“你犯了错?”
他笑起来。“是,对我母亲来说,我是个很不听话的孩子。可我也庆幸,如今我已经可以赚许多钱,养活她。”
我见他并不想提那些事,不再问下去。
“你很厉害,横哥很看重你。”
自从跟了方家姐弟,我在外对方嘉横的称呼就从叔叔变成了横哥。
越峥趁着红灯的空隙,回头对我说道:“横哥对我好,我自然全心全意对他。”
我对他笑,没有说话。
我心里,同越峥有着一样的感情。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了解越峥的故事。
他父亲早死,家里还有两个姐姐,母亲孤苦一人带着他们姊妹三个,受尽苦楚。十七岁时,他失手把那个仗势欺人的厂长儿子打成了残废,母亲要他连夜逃。
越峥独自跑来海王星市,最最绝望时,遇见了愿意拉他一把的方嘉横。
方嘉横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他摆平了事端,为他的家人安置温暖的新住处。
从此,他跟了方嘉横,赴汤蹈火,心甘情愿。
我与越峥,都受了方嘉横的救命恩情。
越峥将我送到学校,就迅速赶去为方嘉横办事了。
午休,我趴在课桌上写试卷,有同班女生凑过来。
“听说你父亲是□□?”
我停下笔,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女生。
她们身边还站了两个好事的男生。
这不是这几个人第一次找我麻烦。
上一次,那些女生联合着那两个男生,将我堵在学校花园的墙角,推了我。
孩子的恶意,总是被一种天真的笑容包裹着。
她们见我不说话,敞亮地大笑起来,眼睛亮亮的。
“为什么有车送你到学校?过去从没见过。你父亲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忽然有钱起来?”
身边的男生露出一副不可思议又鄙夷不屑的神态。“你父亲是怎么死的?跟电影里一样,动刀动枪吗?”
我死死盯住他看。
我仿佛又魂肉分离,看见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另一个透明的我发狂般地从身体里钻出来。
他们的笑声越来越响亮。
我的身体仿佛滚烫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焦灼和刺痛遍布我浑身的每一根神经。
我缓缓开了口。“你说什么?”
我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我迅速抓起桌上的一堆课本和笔袋,用力甩到他的脸上。
脱了笔帽的笔尖从他脸上划过去。
好险,离他的眼睛只差一点。
我毫无反应,拿了课桌上剩下的书,继续往他身上砸。
那几个女生愣住了,连忙起身往后退。
我盯了她们一眼。
那个男生满脸窘迫,他踢开脚边的书,对我骂起来。
紧接着,他的拳头挥了过来。
我几乎不受控制地和他撕打在一起。我仿佛变成了我父亲,用拳头面对一切。
那股愤怒和仇恨,始终在我的心底。
这场闹剧在其他同班男生的拉架中停下。
我仿佛失去知觉和意识,只是漂浮在半空中,麻木疲倦地看着自己,独自一人面对着几十双眼睛,汗水浸湿了我全身。
有人冲出教室,喊来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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