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3)
贺瘦望向墙角,怒气和委屈几句话就泄了干净。此刻他只觉得空虚,好像这病体里面忽然什么都被拿走了,只剩下麻木:“罐子底下还有半吊铜钱,婉婉。”
王婉还在想怎么办,忽而听得贺瘦这样说,不由得一怔。
贺瘦发泄了情绪,此刻反而释然了:“你是十里八乡公认的才女,说出来的话那么好听,那日看见你和秀才论道,真的是不输读书人。大家都说秦老爷娶了县丞女儿,我想我机会来了。是我看准了你爹和你哥哥好赌的毛病,让他们把你卖到我家,是我自不量力,如今种种都是我自己造的孽,还害你有了个丢人的丈夫……我没什么能赔给你的了,我攒的一点点钱都给了你爹你兄弟,如今只剩下水罐子下面的半吊钱……我们有名无实地做了一年半载的夫妻,坏了你的名声,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有能耐,会文墨,你拿着钱去县城找找别的买卖吧。”
“你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那些书生这么喜欢和你论道,其中一定会有愿意娶你的,到时候你做你的老爷夫人,若你还顾念我们好歹曾经夫妻一场,逢年过节地给我烧两张黄纸,我也就……”
王婉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做老爷夫人!”
贺瘦忽然就卡住了,眼神难以置信似的等着王婉,惨白皲裂的嘴唇抖了抖,其间吐出两个气音:“……什么?”
“我说我不做老爷夫人!谁稀罕什么老爷夫人啊!再叫我面对一回秦沛那种口蜜腹剑的虚伪小人,我可要吐出来了!”
贺瘦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在那绝望的眼底忽然透出些许希望,他猛得拽住我的衣角,手指颤抖:“你说,你不想做老爷夫人了?”
“……对!我不做老爷夫人!”
“那你……你……”
他忽然没了声音,可是那闪着亮光的眼神里却忽得叫王婉看懂了什么,话还没有过脑子,便脱口而出:“你要是好起来,咱们不分开,齐心协力一起过好日子去!”
贺瘦忽得就安静了,眼神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流转不定,片刻后才怯声拽住我的袖子:“当真?”
王婉此刻也顾不上太多,奋力点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话可不当真?”
此刻说王婉不心虚那当然是骗人的,她既不认识贺瘦,谈什么一起过好日子。不过眼下这人都快病死了,四周既没有汤药,又没有医生,连口热乎饭都没有,也就靠着能激起他一点点求生意志救人一命了。
贺瘦看着王婉,似乎想要问什么,却忽然又畏缩地抿起嘴,眼底氤氲一片,只轻轻点点头:“好。”
刚才没有仔细看过,这时王婉才注意到贺瘦虽然虚弱清瘦脸色蜡黄,一双眼确是眼尾微挑顾盼生辉。那盈盈一层薄泪覆在墨色的瞳孔中,就好像上好的砚台滴了水,似乎即刻便可磨出上好的浓墨来。巴掌大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痕,又扯了被子半盖住脸,神态又是恍惚又是羞怯。大约是被王婉盯害羞了,他拽了下被子将脸微微遮住:“我知道你不喜欢看男人哭,我知道你说那个……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我总有些忍不住……我今后便不哭了。”
王婉这人有些颜控,尤其喜欢这样楚楚可怜的小男孩,再一想到贺瘦先前的遭遇,不由得有点心生怜爱之情:“男儿有泪不轻弹还有后半句呢,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伤心便哭,管我做什么?”
贺瘦从那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点点头:“我记得了。”
“你快休息会儿,等天亮了咱们去借牛车,我带你去县城看病。”
贺瘦就仿佛是久渴的人见了甘泉,就是累了却也不愿意休息,只眯着眼望向坐在床边的王婉:“今夜,就是死了也值了。”
“你刚刚说什么?大声点呢?”王婉忙着找水,没有听见,提起声音又问了一句。
贺瘦却没有再重复,只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摇摇头。
王婉也不敢睡,就坐在榻边上守着两人天未亮时便起身了,王婉帮贺瘦把被子披上,又去贺家借牛车。
贺家一家都下地去了,只留下三两仆役看着贺家新过门的姑娘,据说那姑娘是穷苦人家出生的,父亲嗜酒,把她卖个贺老爷,那姑娘十来岁的年纪,旁人都说她是享福的,她糊糊涂涂就嫁过来了。那姑娘长得一张清瘦的娃娃脸,看着年纪似乎比“儿子”贺瘦都小不少,她扶着门恰好看到王婉扶着贺瘦来借牛车。
王婉一拱手道明两人身份,那女子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茫然和羞怯,手扶着门框,指了指身边的老人:“既然是一家人,那让老贾带你们去吧。前些天老爷赏了我一些钱,老贾你一并带上,好帮衬着。”
贺瘦连忙摇头:“这怎么好呢?这些钱既然是爹赏给姨娘的,姨娘自己用便好了。能将牛车借给我们,已经很谢谢姨娘了。”
那小女孩脸上透着几分迟缓的驽钝和清澈的善意,大约是忌惮贺家老爷,她也没有再提给钱的事情,只是小声嘱咐:“那倘若不够用,便再回来,我这里多少有点呢。大家既然是一家人,总要相互帮衬才是。”
王婉看着那女孩子稚气未脱的脸和与之不相称的浑圆的肚子,忽然一阵头皮发麻,甚至有些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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