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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来(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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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搬家已有一月,但每日只在书院范围内打转,这还是段溪头一回进到大院里来。

五进的大宅威风赫赫,即便是角门也有两吨小巧的石狮子在门口守卫,前来通传的丫鬟脸色严肃,头上的银簪子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泠泠光芒。

段溪大气不敢出,只愈发攥紧麦氏的手。

穿过狭长的夹花长廊,便是内院了。春寒料峭,这里的花木仅染着一层浅浅的绿色。

这里与外院的庄严不同,多了几分清雅。长廊上挂着竹制的风铃,随风发出叮叮当当的清响,道旁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透出几许蓉蓉春意。

站在厚重的门帘前,那丫鬟躬身朝里道:“夫人,人带到了。”

有人从里拨开门帘出来,热热的暖气迎面扑来,冷热交集,段溪有些想打喷嚏,又生生忍住了。

来的竟还是个熟人。

春梅朝麦氏一笑:“里面请,夫人已等着了。”

麦氏冲春梅回以一笑:“有劳姑娘。”

想到这个漂亮和善的姐姐也在,段溪神奇地镇定下来。她乖乖跟在麦氏后头,踏入温软的内室。

屋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烧得旺旺的火笼里不知是用的什么炭,竟是一丝异味也无,只有满鼻的馨香,熏得人浑身暖呼呼的。

上首坐着一个老妇人,简单挽起的家常发髻里透出几许银丝,只插着一根朴素的玉钗,脸色看着严肃极了,眉间拧成的一个川字更显出几分凌厉。

这便是黄夫人了。

她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善意,麦氏定定神,行了个福礼:“夫人好。”

段溪见了,也歪歪扭扭地跟着行了个礼,乖巧叫:“夫人好。”

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们渐次排开站了满满两排,却连一丝声响也无。

段溪觉得自己腿肚子有些发抖,这个婆婆瞧起来也太吓人了。她有些不安地去瞧麦氏,麦氏察觉到女儿的胆怯,回头朝她轻轻笑了一下。

黄氏将母女俩的互动看在眼里,淡淡道:“坐罢。”

麦氏便牵着段溪在下首坐了,段溪站在母亲身旁,拉着她的衣角,不敢放开。

无人开口说话,麦氏低垂着眼,安静等待,段溪也有样学样,认真研究脚底的花纹。

半晌,黄氏道:“你们搬来书院不过区区一月,我这里已是收到数宗投诉了。”

麦氏心里“咯噔”一下,勉强按捺着抬起眼来:“给夫人添麻烦了,是我们的不是。”

黄氏道:“旁人一听,第一反应便是喊冤。你连冤都不喊,可是已知错?”

麦氏忙起身:“夫人容禀,我们自搬来书院,虽自问从无逾矩之处,从不曾与邻里起任何龃龉,家夫在学里也未曾听闻与任何人起冲突。但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皆有不同的解读,是以这当中,定是有误会。”

“何以见得?”黄氏道,“若是一两家说你的不是那可能确实有误会,这集体都说你,想来定是你的错了。”

麦氏想了想,又道:“小儿鲁钝,前日曾与家夫讨教《孔子》,妾身在一旁稍有耳闻,勉强学了一句,若有疏漏,还请夫人勿怪。”

见黄氏不置可否,麦氏继续道:“孔子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想来即便圣贤如孔夫子,尚且有与弟子误会之时,更遑论我等普通人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夫人以为呢?”

麦氏这番话乃是出自《吕氏春秋》中孔子当年被困时与弟子颜回的对话。据记载,孔子当年被困于陈、蔡之间,七日不尝粒。一日,颜回终于讨到米回来,却在饭快要煮熟时被孔子瞧见用手抓锅里的饭吃。孔子故意装作没看见,在颜回请孔子用饭时说梦见祖宗,想要用干净的饭祭祀他们。颜回这才赶紧说刚刚碳灰飘进锅里弄脏了米饭,不适宜用来祭祖。孔子因此感叹眼见不一定为实,而内心所想也不能完全相信,可见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黄氏出自书香门第,麦氏这番话既是自辨,也是试探。

听说这麦氏一身铜臭掉进钱眼,整日吵闹不已粗鄙不堪,怎的这乡下来文盲却突然开始掉书袋了?

黄氏抬起眼,这才正眼瞧眼前这对母女。

麦氏穿着一身湘妃色布衣,已洗得有些发白了。段溪头上简单包着两个小揪,两串小小的风铃花垂在发梢两边,应是哪个衣料边角做的,时下最最普通不过的农家打扮,却显得她格外的娇俏可爱。

看似随意,实则处处用心。

有意思。

母女两个安安静坐在那里,倒有几分不卑不亢的风骨。

黄氏问:“你读过书?”

麦氏点头:“幼时跟着姨母去过几日学堂。”

刚才那番话引经据典用得恰到好处,可不像只上过几日学堂的人能说出来的。并且,她说的是,姨母?

黄氏来了兴致。

时下普通人家若是家中儿郎略多些的,也仅能供一两个有天赋些的进学,譬如段家这般兄弟四人的人家,到底只有前面两位兄长正经上过学,也不过读到秀才便再也供不起了。即便那些仕宦之家,也鲜少叫女儿们念书,不过教些女红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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