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清风和煦，春光旖旎，台上轻歌曼舞，粉衣舞女的裙摆旋转飞扬，宛如一朵朵在琴弦声中盛放的鲜花，颂赞着这河清海晏的太平天下。然而珠帘后方，绫罗绸缎裹身的贵人们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们虽坐姿端庄，嘴角含笑，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外头走道或中央席座，因为曹后身旁，全大宋最尊贵的主人迟迟不见踪影。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派人去催请吗？──暗潮汹涌的表面上，反倒是一片祥和的宁静，直到皇长女福康公主赵徽柔讶然出声，认出皇后侄儿曹评就是当日赛神会上的后羿，这才打破了紧绷的氛围。阿玥在多年后偶然听人说起这一幕，忍不住想道，无论当时对方是否踏出离开的那步，她面前被安排好的道路依然不会改变。

“官家至，安寿公主至！”

所有人起身行礼。年已不惑的男人缓步而入，面上是尚未褪去的轻松笑意与慈爱，而在他身后，让人眼前一亮，跟着位貌美沉静、眉眼弯弯的豆蔻少女。

云鬓花颜金步摇(1)，一袭蓝服；她的肌肤柔嫩、明眸善睐，妆饰简单却慎重，既亮丽又不惹眼。小公主在见到福身的皇后时便迅速敛容侧身，避开对方，此时上前恭敬地向她道了个标准的万福礼，简约的金镶玉耳饰在脸颊边微微晃动，一时间竟分不出是她的肤色更白，还是那肥腻的羊脂玉更白。

皇后微笑着让她起身。但一旁的官家并未立刻入座，而是站在原地对皇后道，“瑶瑶风寒初愈，不过她毕竟难得大病一场，加上幼悟也有些离不得人，我就让她们姐姐留在翔鸾阁里陪着了，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听听这话……反正在场大多数人把头埋得更低了。福康公主之母苗娘子担忧地望向皇后，眼中闪过忧虑和对皇帝的不赞同。

瑶瑶是四皇女宝和公主赵舒瑶(2)的小名，她与八妹嘉乐公主赵幼悟(3)、三姐安寿公主赵楚玥一母同胞，均由宠妃翔鸾阁张娘子所出，为目前唯四存活的皇嗣之三。然而在礼法上，皇后才是所有皇子皇女们的“母亲”，今日这场宴席本是为了帝后接见内外戚里，官家却如此直白地在大庭广众下护着张娘子母女，话里话外透露出对皇后的不信任和忌惮提防，这下不用等筵席结束，关于帝后关系恶劣的消息又要飞速传遍整个上京了。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曹皇后有“前科”呢？就算是前朝那群言官，面对此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闭嘴。

皇后也知晓官家对自己的顾忌，毕竟当初确实是她思虑不周；因此对于此时陷入难堪，她面上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慈悲微笑，彷佛庙宇中经久不变的菩萨塑像，只是掩在桌下交握的双手无可避免地一紧：“是，身体康健最为重要，官家和张娘子一片慈爱之心。妾身为嫡母，也是时常记挂着。”

……这一刻，在场许多人恨不得栽倒在地，或是直接冲回几秒前代替皇后的嘴。

官家的眼神变了又变，最终都归于四字：意料之中。

帝后之间再度无言。阿玥心里小小叹了口气，朝两人福了福身，“爹爹、大娘娘，女儿想去和大姐姐坐在一起，还望爹爹娘娘恩准。”说着，还用那双肖似生母的晶莹黑眸隐隐期待地看向他。

谁都没注意到苗娘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外头春光灿烂，廉内阴影重重，心爱的女儿递了台阶过来，赵祯便也顺势望向苗氏身侧，然而这一瞧却发现了问题：“苗氏，徽柔呢？”

觑了眼皇后，苗娘子无法，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阿玥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揭发”了这么大事。真定曹家本就是兴盛的武将世家，如今又为后族，若许嫁公主，对官家有百害而无一利(4)。果然，赵祯在听到一半时便沈了脸色，怀疑又忌惮地看了眼皇后后，他转向阿玥，尽量缓和神色，可惜无果，“走，玥儿，爹爹陪你去找你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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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走回翔鸾阁时，日头已经西斜，远远地就看见张妼晗身边的安婆婆正在院前引颈翘望。见小主子归来，她赶忙上前迎接。

“公主回来了，娘子和四公主八公主都在里面等您，两位公主已经吃过了。”

阿玥了然，“方才在席间我也用得不多，我陪姐姐用膳吧。劳烦婆婆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些好消化的吃食，简单就好。”

「是，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