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老祖宗(2 / 2)
族人们信奉双手改造世界的力量。
这样的祭祀被她用来统一族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不仅在祭祀后分食所有的贡品,从不浪费,甚至还在祭祀之后搞出了运动会,促进了部族间的团结。
但这和大河流域城邑的祭祀是完全不同。
月山滔滔不绝的说着,陶夏认真聆听,让月山更加乐于以长辈的姿态去指导和改造她的思想。
据月山所述,几十年前大河流域的十几个氏族曾经有过一次会盟。在会盟中,华城的一位先贤制定了祭祀的基础礼仪,各个氏族也都遵守着这种符合大部分人三观的规范和礼仪。
其中包括祭祀礼器和活人用的器物的区别、不同规格的祭祀要用多少人牲、谁有资格祭祀谁没有资格祭祀、祭品因神明先祖、时节丰灾的变化等等。
祭祀源于人们对死去亲人的思念,以及对天地间未可知的神秘力量的尊重。
但从一个现代人且又重回原始社会从蛮荒中走出来的人的角度去思考,会发现月山对于祭祀规范和礼仪的理解,实际上相当的肤浅。
当初制定出这些祭祀规则的人,绝不可能是一个虔诚敬畏神明和先祖的祭司,而是一个以众人的世界观所能接受的前提去引导众人如何祭祀的天才,一个生长于这个时代而又超脱于这个时代的会讲故事的天才。
比如,精美的金属器皿、可口的食物和美酒不能用于祭祀,并不是什么只要让神明先祖看到心意就行了,而是因为物资匮乏,于是想办法留下有限的好东西给生者用,给神明和先祖一些破东西,以愚弄它们,并用“心意”这种说法,给这种愚弄披上一种神圣化的外衣,以求心安。
再比如,用奴隶祭祀,也并不是神明先祖真的需要这么多人到另一个世界从事劳动去服侍伺候他们,说到底就是生产力水平低下,养活奴隶和奴隶所能干的活相比是赔本的,所以战争所获取的奴隶大多用于祭祀。
但随着定居农业发展、金属冶炼技术精进、手工业分工精细化,奴隶所能创造的价值逐渐增多,大规模的人牲去祭祀也就逐渐停止。
可以说,这不是人性的“善”或者“仁”在推动文明,而是技术在推动文明。
上古时期哪有这么多的小清新的动人传说,规范早期先民的宗教、礼仪、道德种种,都只不过是当时经济活动和物质基础的外在体现,在后世的演化中被后人不断赋予自身的美化想象。
想通了这些,陶夏有点想笑,月山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可以看得出他自己是笃信这一套理论的。
许多年前制定出这些规矩的人,一定相信死者已死,而死后的人再去占用本就匮乏的活人用的器具,是不对的事情。
这种“生者为大”的思想颇为先进的,比前一世所经历的殷商时代,水平高出不少。
不过这些锡器神明先祖不能用,又放在一个箱子里,怎么好捡出来再拿回去呢。
陶夏只得说:“那这锡器也请城主收下吧,我回去准备几样神明先祖喜欢的祭品,再来找您。”
月山满意的点点头。
终于盼来了月亮,盼来了夜晚,城民们聚集在广场上,举行一场常规的祭祀仪式将在这里举行。
由于每月都进行,所以贡品不算多,只有几样木质雕刻的猪牛羊和几捧粮食,以及六个长得不错的男女奴隶。
祭坛之上,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着月山那庄重的面容。在前几天的政变中,他收回了祭祀权,这场仪式由他亲自主持。
他手持法杖,站在中央,面对着月光照耀下的城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神秘的韵律。
“月亮神啊,您高悬天际,照耀着我们的道路。您是光明,是希望,是无尽的生命之源。我们向您献上最虔诚的敬意,祈求您赐予我们丰收与平安。”
他向火光中依次投入木猪、木牛、木羊,以及那几捧粮食。
接着,他举起大钺砍下来六颗年轻俊美的头颅,砍完之后他停下来歇了几口气,才将头扔进火光中。
“祖先们啊,您们的勇敢和智慧是我们前进的动力。请保佑我们,让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繁荣昌盛。”
随着他的祝祷声落下,人们纷纷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整个城邑沉浸在一片神圣而庄重的氛围之中。
前面还很正常,陶城人并不觉得他们的祭祀有什么特别,甚至有些寒酸,先祖连口热乎的都吃不到,还得自己在火里现烧。
直到月山举起大钺,在月色下划出一道血光,才让陶城人震惊不已,原来讲规矩的祭祀这么刺激么?陶城认祖归宗之后是不是也要搞这套?
在月城人自己祭祀结束之后,主祭的月山向祖先念叨了一段关于迁走的亲族回归的事,希望祖先一样庇护这支远在西北的部族,并通过占卜询问先祖是否接受这个部族献上的祭品,卜辞显示祖先是同意的,也是吉兆。
于是陶夏上前将麦子、烈酒、麻布等祭品投入火堆中。
火光熊熊燃起,总算是迈出第一步了,有了这次参与祭祀的经历,再去其他城邑游历,相当于有了月城背书,被接受和认可的程度会更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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