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留白（1 / 2）

宋同宜坐上了回家的地铁，在拥挤的人群里，她甚至能抽空掏出二十美金递给向她乞讨的聋哑人。程乐游以前和她说那些人都是装的，他们的英语说得比她们两个外国人要好得多，可她每次看到依旧不忍心，就当为他们的演技买单。

地铁晃晃悠悠驶进黑暗里，对面的玻璃上映出两个人的脸，宋同宜看着玻璃上的面孔，想牵牵嘴角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橙子被杨砳塞进他胸前的包里，努力地伸出一只爪子想要去够她的头发，她和它才认识一天，她却已经成了它最熟悉的人之一。

“对不起。”

宋同宜看到旁边的那张脸嘴唇动了动。

她很想说没关系，她一直劝自己这件事和杨砳没有关系，她知道他做措施一向谨慎，而真正的凶手法律早已经帮她伸张过正义，还能怪谁呢？孟小姐身在其中也无辜，好像她身边没有一个人能让她用来责怪，她只好怪自己不够小心，不小心有了他，又不小心失去他。

可她还是说不出口。

杨砳一直跟着她把她送到公寓门口，他订的餐已经送到了，一个硕大的保温箱放在宋同宜公寓门边。

“我让他们送到这里来的。”杨砳指着那个箱子对宋同宜说，“我帮你搬进去，你快吃饭吧。”

宋同宜用钥匙开锁，伸手帮他撑着门，杨砳放下橙子，搬起保温箱放在她的餐桌上。

“一起吃吧。”杨砳要走的时候宋同宜叫住他。

杨砳回过头，眼睛里好像有了一点亮光。

“就当散伙饭，毕竟咱们两个连散伙饭都没吃过。吃完你就赶紧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就算真的要破产也不能拖欠员工遣散费。”宋同宜边说边走进厨房拿餐具，她拉开抽屉发现只有一双筷子，她拿起筷子，旁边就只剩一副刀叉。

“那还是算了。”

宋同宜在厨房里听到杨砳的声音，然后听到他的脚步渐远，最后带上门离开了她的公寓。

淮扬菜做得精细，在这片土地上要做出如此水平的淮扬菜更是奢侈，她尝到了他说的豆腐皮包子，小小四个，放在精致的竹笼里，这样细致的东西要拿她家里那套白瓷素盘的餐具来配，而不是她不久前吃蛋糕剩下的纸碟子。

她第一次见到豆腐皮包子是请杨砳吃饭的时候，她那天让杨砳重复了三遍某个知识点，她担心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很蠢，所以花了自己一个月的补贴请他去吃淮扬菜。她在饭桌上像个投喂机器一样把四个“晴雯包”都放进杨砳的碟子里，不过她干的最蠢的事是当着杨砳的面刘姥姥附身一般用筷子数那道“老蚌怀珠”里究竟有几个鸽子蛋，然后计算平均一个鸽子蛋价值几何。

宋同宜发狠似的用筷子戳一个鸽子蛋，也顾不得欣赏它到底有多滑嫩透亮，一个接一个的放进嘴里，就算眼前这道菜用了两只甲鱼的裙边，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感叹。她现在可以不用担心钱了，却经常要靠凉透的三明治度日。

糟鸭信她一口没动，程乐游喜欢吃，宋同宜给她晚上留着。

余晖渐殆，外面很应景的下起雨来，初秋的天气倒是很适合散伙。她披着毯子坐在窗前，电视里放着她前几天随手买来的片子，好像叫《纽约的一个雨天》，雨滴淅淅沥沥，打在绿的黄的和红色的叶子上，下了雨的城市显得冷漠无比，窗外打着透明雨伞的行人错身而过，只有风衣的衣摆短暂相接，她突然有点想念g市痛快的雨天。

密集的对白里突然插入几声敲门声，宋同宜扭过头，她知道那是谁，所以选择继续看风景。敲门声的持续时间没有她想象中长，等到门外的声音终于终结，她裹紧了披肩一步步挪到门边，中途顺手关掉了电视，她的手压在门把上，停了两秒后拉开门，门外没有人，只有橙子哼哼唧唧扑进来咬她的裤脚。

宋同宜抱起橙子举到她的眼前，橙子摇着尾巴冲她叫了两声，她把橙子裹进披肩里又坐回窗前，她看到窗外那个熟悉的人影拉起了卫衣帽子，正埋头冲进雨里，他还是不喜欢打伞。

“橙子，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宋同宜摸着橙子的头，看着窗外渐远的行人混进红色的车尾灯中间，对它说道。

橙子前爪正搭在她的胸口伸出舌头去舔她的脸，“从此以后就是咱们两个人了，不对，是一人一狗。”宋同宜思考了一会儿觉得也不对，她搂住橙子，继续和它絮叨：“还有程乐游，等她回来你就可以见到她，在她找到真爱以前我们就是两人一狗，不过她肯定会找到真爱的，所以我们最后还是一人一狗。”

“我给你买最好的狗粮、最贵的玩具怎么样？”

“你能不能活得久一点，让寂寞晚点找上我。”

她抱着怀里温热的小家伙沉沉睡去，那些在暗夜里踽踽独行的梦境终于被温暖的体温驱散。

窗外的雨点滴到天明。

可噩梦却没放过杨砳，他躺在床上，梦里的自己变成了一个黑洞，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宋同宜站在不远处散发着稳定的光源，他只能向她走去，他离她越近，宋同宜就越灰暗枯萎，等到他站到她面前，宋同宜却开始逐渐扭曲，最后扭曲成他不久前在艺术馆看到的那幅蒙克的《呐喊》。

杨砳是被吓醒的，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