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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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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人先推开了门,宋同宜只好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免被撞到。

他们两个隔着门缝,这次是杨砳先开口:“同宜,你怎么下床了?”

宋同宜握着门把,垂着头,“躺累了,想下来走走。”

“还疼吗?”

“不痛了。”

宋同宜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样一内一外,隔着门站在月光下。她的手掩在病号服宽大的袖子里,只露出指尖,沉默了许久,她还是向后用力拉开了门。

“我的手机还在吗?我要打几个电话。”

“还没……修好,过几天给你送来。你可以先用我的打。”杨砳给她递来他的手机,他完全浸在月光里,依旧像一棵挺拔的竹。

宋同宜没有接,“不用了,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一直等着,这么多天真是麻烦你了。”

杨砳还想说话。

宋同宜打断了他:“回去吧,我爸妈那边也要麻烦你。”末了又加一句:“放心吧,我死不了。”然后掩上门。

她躺回床上,背过身,也不去想门外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走,闭上眼睛慢慢睡着,这一晚她没有再做梦。

宋同宜第二天才知道杨砳为什么不给她手机。

护士推着她去做检查,等候区里,叫号机旁边的液晶电视正滚动播放着当地电视台的每日新闻。

宋同宜对于自己发生的意外能上本地新闻倒是不意外,车祸作为全球致死率最高的事故,被反复报道以提醒别人谨慎驾驶是应当应分。可是新闻里后续的发展实在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犯罪嫌疑人的脸被打上马赛克,在镜头里一遍遍重复着是她这个狗屁咨询师毁了他的婚姻,语气之狠厉,即使他脸上的色块已经足够斑驳,她还是轻易地就联想到那张咬牙切齿的脸。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宋同宜并不理解这十座庙和一桩婚到底为什么能够等价,但一个男人被老婆抛弃似乎是最大的痛苦和羞辱。网络上总会有人因此同情男人,他们也总是猜测一个男人做出的某些事一定是出于某些不得已的理由。不必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就算上演铁窗泪,反正就是不得已。

至于宋同宜,为什么别的咨询师没被报复呢?她到底安的什么心那是谁也不知道的。紧接着,事情变成了讨论心理咨询师这个行业的不规范,虽然她爱岗敬业,但饱受不规范所害的人终于借着社会事件有了出口,新闻上播放着他们诉说自己遭遇的留言截图,说自己遇到的大部分心理咨询师都是收费高昂的骗子,有的人末了会加上一句:但这个人规不规范就不知道了。

她的咨询时长、发表的论文、所受的教育突然就不能证明她的规范了。

后来,有些自称在她这里做过婚姻咨询的人站出来,他们之中有的人离婚,有的人没离。到底在她这里做没做过咨询不重要,没离的也不重要,但他们通过那些离婚的夫妻认定宋同宜是个挑唆别人离婚的惯犯。宋同宜由受害者到惯犯的身份转变只用了三四天。

她早该想到的,手机没修好都是借口,按杨砳的作风,早该给她买个新的回来。她握着医院长椅上冰凉的不锈钢扶手,寒意顺着指尖一直爬遍全身。

宋同宜借了护士小姐的手机,给小昭打了个电话。

“小昭,我是宋同宜,麻烦你帮我买一部手机,就先刷工作室的卡,然后送到医院来。”

“同宜姐,要不过几天……”

宋同宜打断了她:“我都知道了,你就买吧,这几天工作室就别开门了,哦对了,别告诉程乐游,你快一点,最好一个小时内。”

宋同宜在上午八点半拿到了新手机,她一个人坐在天台上,进入了久违的网络世界,网络上的进度比本地新闻更快,社交媒体里的宋同宜已经被扒得干干净净,本地新闻里她的照片还是一张黑色剪影,网络里的宋同宜的高清照片就挂在那里。

她自然很快就被人认出来,原来是某家互联网公司老板的太太,他们的关系略微影响了杨砳公司的风评。后来有心人爆料这位太太和自己老公感情生活早就破裂,有人有鼻子有眼的猜测她的心路历程,于是她的故事变成了怨妇婚姻不顺于是报复性的拉别人下水的故事。

看到这里,她的大脑嗡的一声,然后是持续的耳鸣。最隐秘的痛苦被迫在众人面前摊开,却没人知道她怎样爱过、纠结过、痛苦过。

在这个春天,她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孩子、甚至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专业。

宋同宜有点想不通,甚至有点愤恨,她安静地站在天台上,脑子里闪过心理危机干预的工作流程,这套流程在她帮助别人的时候使用地驾轻就熟,但轮到她自己,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孤身一人。

已经快中午了,耳鸣还没有消退,鬼使神差的,她拨通了一个号码,听筒里的滴声有规律的插入耳鸣之中。

“李颜君。”

“宋同宜。”

叫完对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什么事?”李颜君在电话里直接问她,她们之间从来不是那种需要客套的关系。

但也不是那种可以直接倾诉心事的关系,宋同宜看着远处高低错落的屋顶,突然有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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