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1 / 2)
兴和四年十月下旬,南巡的队伍回到京城。
官员回京复命须过家不入,直接入宫面圣,一行人等便浩浩荡荡的往皇城而去。
洛阳大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好奇者有之,惊艳者有之,窃窃私语者有之,就连抱扇半遮面的怀春少女也有,就差没有人直接把朝廷的车队砸个瓜果盈车了。
远在洛阳的人不知道扬州实际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户籍一事的始末,也不知道前扬州刺史在公堂上闹的那一出,对他们而言这几名年方弱冠的年轻官员只是功成归来的朝廷新贵,这些朝中政事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美谈罢了。
或许于天下间的大部份人来说,政事也不过是一个远在庙堂的传说,只是位高权重者之间的一个游戏。可韩昭知道,在扬州一案审结、三长选举结束之后,已经陆续有人开始觉醒,就像那个携女观选的麦芽糖少妇,还有那些身体力行去投票推选邻里党长的村民们。觉醒的路虽漫漫,可她知道,天下一定会迎来全民觉醒的一日。
进宫之后,皇帝在举行朝会的宣政殿接见了南巡队伍,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门面话,让众人都回府休沐,唯独留下了韩昭一人。
皇帝今日端的是正经朝服,属于天子的冠冕上垂着十二道旒珠,宣政殿上的龙椅和下首官员站立的位置隔得比紫宸殿上的也要远,她也无法看清冕旒后青年天子的脸上表情。
“谢少卿公平断案,扬州刺史、乌衣巷世家罪有应得,臣也抓不住他的把柄。”她垂首低眉道:“臣有负陛下所托。”
座上天子却朗声大笑道:“谢少卿的事尚在其次,韩卿做朕看察天下的双眼、行走天下的双足,斩贪官、治世家,如今在扬州再无乌衣巷,只有我大越朝廷,这些都是韩卿的功劳,卿又怎会有负于朕?”
韩昭立时明了,对于她无法对谢遥行使那“立断”之权,天子是的确没有责怪于她的。他虽然恋权而多疑,却是实实在在想要开创盛世太平的中兴之君。就算多么想要除去谢家,对此时根基未稳的他来说,更重要的是拿揑住新科进士的忠心和在百姓之中奠定明君之名。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韩昭暗暗舒了一口气,却是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陛下下旨采用以民治民的新政,让百姓安居乐业而得万民称颂,这些都是陛下天恩。”
皇帝轻笑,笑里没有轻蔑之意,而是真心的愉悦。天下归心,万世留名,这是身为一朝皇帝最高的成就。
“接任扬州刺史的人选,御史中丞一向有为官清廉的美名,朕认为他正是一洗扬州刺史府糜烂之风的绝佳人选。韩卿怎么看?”
韩昭抬头,一脸惊愕的望向座上天子。她虽无法看清那张藏在重重冕旒后的脸,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真挚的笑意。
本朝官员加同平章事拜相之前,一向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先得外放地方为上州刺史,一是离开京师体察外面真正的民情、建立实际的政绩,二是至少在明面上彻底斩断与过往旧部的同侪关系,入阁为相的时候才会不带偏袒,平衡各方。而另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为相之人多有三法司出身者,如录尚书事的当朝太傅便曾任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再之前的三朝元老郑文襄公曾是御史大夫,而二十年前的御史大夫崔行之若非致仕归隐,大概也是下一位加同平章事的人选。
御史中丞外放扬州,对长年被糜烂舞弊之风腐蚀的扬州刺史府来说正是绝佳的人选,而他身为御史台的副长官,不属于也不附庸于谢家、陆家或郑家,也是平衡政事堂中三方世家的绝佳人选。
而且……她看着那张重重冕旒也藏不住满溢笑意的天子之脸,心想自己在听到他说有意外放御史中丞时自己已经有一种预感,现在一看这种预感果然没错。
他这是把御史中丞的位置空了出来,上赶着给自己升官呢。
她再次行礼拜谢:“陛下抬爱,臣资历尚浅,人微言轻,御史中丞受之有愧,唯有鞠躬尽瘁,以报天恩。”
“韩卿果然一点就明。”皇帝再次笑出声来,摆手做了一个免礼的动作,才道:“韩卿不必妄自菲薄,你此行南巡崭露头角,英名远播,当之无愧。”
韩昭站了起来,总觉得皇帝的笑声有些意味深长,必有下文。
果不其然,只听皇帝问:“韩卿的生辰可是快到了?”
韩昭掰了掰手指,点头道:“只有不出半个月的时间了。”
“韩卿临行扬州之前,朕曾经说过,你功成归来之日,要为韩卿办一场盛大的冠礼。”皇帝顿了顿,续道:“如今韩卿升任御史中丞,小巷旧宅是再也住不得了,朕准备赐你崇义坊中的府第,但那府第日久失修,冠礼是赶不及在那里举行了——太傅既是韩卿座主,便让他在谢府为你加冠吧。”
韩昭心下一惊,原来她的冠礼,又被加上了一个全新的意义。
难怪收到她自扬州传回的消息后,皇帝一直按兵不动,原来他正等着她回到京城,以冠礼的名义让她在谢府搜证。
她试探的问道:“前扬州刺史所言的秘密,可是会在谢府里找到?”
皇帝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她却从中听到了让她骤然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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