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2)
程七衍顶嘴:“我哪有?”
“怎么没有?你忘记你三岁多的时候掉井里了?我就在一旁挖泥巴,转过头你就栽进去了。”
“那是你没有看好我。”
“可是我那时也才五岁,半大不大的,怎么照顾你?”
“也是,这本来就应该是大人的事儿。”程七衍盯着程七芕给他擦碘伏的手有些发愣,“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妈妈打你了吧?”
程七芕给他包扎,脸上浮起一个淡笑:
“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程七衍望了望她,只见少女的眼里浮起阵阵落寞:“打我,这种事情……我都习惯了。”
程七芕的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刀子似的扎进程七衍的心底。
“可你那天,为了救我,毫不犹豫跳下去了,如果不是那边的邻居发现得早,恐怕你也……”
“那又怎样,说到底是我没有看管住你,我知道父母爱你,我们是至亲的姐弟,如果我一个人活下来,呵,恐怕永生永世都要陷入自责之中。”
程七芕打断了程七衍的话,后又自嘲无比地笑。
“姐……有我这个弟弟,你……活得很累吧。”
程七衍终于削好了梨,雪白的梨上还滴落着汁水,溅在雪白的床上。
那是梨的眼泪。
程七芕没说话,她对程七衍递过来的梨似乎有点受宠若惊:
“给我的?……你吃吧。”
程七衍推还给她,自己给她削个梨手都受伤了,她凭什么不吃?
他们再也没有聊到过去,程七衍也不想再提,每一次揭露,就像把程七芕的伤疤狠狠地撕开,然后两人一起观摩伤口慢慢愈合的过程,最后又撕开。
痛苦的只有她而已,在她的生命里,自己只能是过客,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程七芕怀中的手机突然响了,来自一个备注为“奶奶”的电话。
这是李滓为的手机,那便是李滓为的奶奶了,她接了电话,把圆滚滚的梨放到床头柜的果盘里,说了一声:
“喂?你好。”
“你……还没睡吗?”
李滓为在电话另一端小声地问道。
程七芕又看了一遍来电显示,试探着问出声:“李滓为?”
“嗯,是我。”
“我还没睡呢,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我忘记告诉你解锁密码了,你记一下吧,0726,我生日。”
“七月二十六日?”
“嗯,四位数,我设置的简单密码。”
“好。”
程七芕在心中记下,估算了一下星座,她平常很喜欢研究星座:
“你是巨蟹?”
李滓为沉默了两秒:
“不是,我是狮子。”
“哦……那我算错了,我是摩羯座。”
两人没聊两句就挂了,程七衍看程七芕乖巧说话的样,双手环胸,微微挑眉:
“刚刚来看望你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吧?”
“什么?没有没有。”
程七芕立马否认,撇过头去想程七衍是怎么看出林艾尘和她的事的。
程七衍嗤笑一声:“行了,还装啊,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说你没手机,人家立马塞给你,啧啧。”
“……”程七芕的脸被他说得有点红,连忙躺下身,拉起被子背过去,“我要睡了,你快回家吧,你明天也要上课。”
“别解释了,瞒不过我的,你自幼就不会撒谎。”程七衍继续说,“他人还不错,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似乎是听到程七衍从鼻息里传出的笑意,程七芕攥着被子的手越攥越紧,声色都有点抖:
“你知道就知道了,别跟爸妈说啊,你这次再出卖我,我就……”
程七芕还想编个威胁他的理由,却被程七衍抢了话:
“行了,这点事我还不至于戳你轮胎。你早点休息。”
程七衍起身,把床头柜上的垃圾收拾干净带走,在关灯的时候,对程七芕说了一句:
“姐,是弟弟对不起你。”
这句话,他憋了十一年,一直不敢说。
“什么?”程七芕没听清,扭头看向半个身子陷进走廊的程七衍。
程七衍好似站在了光里,踏光而来般的,程七芕愣住了,她惊奇地发现,弟弟比往年高了,身形也越发脱离稚气了,现在也有个一米八了吧。
男孩转过身,看着她,他给姐姐订的是这个医院为数不多的单间病房,关了灯后,窗外的月光陨落在她脸上,皎洁,明亮,那双闪闪的眼睛,不知何时装进星河,炫彩,夺目。
他一时没说话,那是他喊了十六年的姐姐。从有印象开始,那双洁白如玉的小手就拉着他长大,挖泥巴,割野草。
父母不在的时候,姐姐提着小小的竹编背篓,从山上背一小捆柴,被灶台熏得脸上全是灰,却依然可以用那双干净的小手捧着盛在青花瓷小碗里的白面条,蹲下身,温柔地跟他说:
“弟弟,饿坏了吧,姐姐给你做了面条,快吃吧。”
程七衍从小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得上姐姐做的白水面条,可他就不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