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1 / 1)
当维农阿姨朗读那封来自遥远、未知的英利国的讣告信时,莱娅缄默地听着,而特蕾西意犹未尽地舔着蜜渣还未意识到命运自此被改写。
信上说,一直给特蕾西和莱娅抚养费的父亲康斯坦蒂不幸因病去世,而他的正牌妻子——康斯坦蒂夫人要求二人以及同样散落在人间的孩子们即刻返家。
这是一道命令,特蕾西和莱娅毫无回绝的余地。莱娅拿过信,托腮凝眸,特蕾西惶恐望向维农阿姨。
维农阿姨乌黑的眉倾下压着睫毛又展平,眼角深壑弯陷:“姑娘们启程吧,那才是你们的家。”
那年,特蕾西十二岁,莱娅十五岁。‘家’一个常见的名词,携带一个陌生、模糊的概念猛然钻入两个小脑袋。原来,这里不是她们的家。
特蕾西、莱娅自有记忆起就从未踏出这座严寒小镇半步,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不畏寒冷,但她们畏惧冷漠。
这位正牌夫人,简短、庄严的诏令足以让特蕾西构画出她突骨、凝重的面容。
事实上,康斯坦蒂夫人的面孔比她们想象的更令人心生畏惧,黑白相间的浓密发髻、高挑深邃的眼眸、隆起的鹰鼻、嗜血般的嘴唇,像一只成精了的赤狐,一道道割裂皮肉的皱纹似在控诉岁月虐待了她,她便为之报复——无时无刻,一双好动的棕眼用来警示他人,血管蠕动的细手用来书写冷酷文字。
葬礼当日,一封封手写信如数寄出不禁让人感叹康斯坦蒂夫人的胸怀像一片冻结的海,冷而宽阔。那些孩子应是她不愿提起的忌讳、掺杂在家族纯正血统中的异类,是若她情愿一辈子不往来的存在,而这番豁达的举动无疑给她冷淡的心田上点缀香料,一种深奥、乖僻的魅香从这位冷艳女人身上幽幽发散。
康斯坦蒂夫人倚窗目送信车,可能是联想起当年如出一辙的场景不禁深长叹气。
无数次曼妙的肢体萎靡、蜷缩在冷窗前,望眼欲穿只盼车夫早日把信寄到千里外的丈夫手中。可结合实际,信纸的终点站是繁星闪动的魅夜,丈夫在黑云遮饰下纸醉金迷,一边安抚怀中微醺的美人,一边举杯畅饮,对比是多么鲜明与残酷!
今非昔比,心境已然不同。
康斯坦蒂夫人又舒了口气,默默守候在身边的西蒙迈进一步,柔声问道:“夫人,身体不舒服吗?”
她摆摆手,心理上的痛苦远比身体上强烈。
六月初,狂风骤起。康斯坦蒂夫人忖量到一些细微的烦恼,决定出门亲自去清扫丈夫墓前的尘土,维持着双方夫妻一场最后的体面与更迭。她知道自己对于丈夫生前的失望、怨恨都随那日下葬的棺木深埋入土,今后只需清空往事,学着如何更好经营葡萄酒庄、如何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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